头顶的石头砸下来，裂成两半。陈默没动，铁链还指着那道裂缝。苏弦站在他身后半步，手扶着岩壁，手指用力到发白。
他低头看心口。骨纹还在发烫，像一块烧红的铁。柳菁的声音没了，但她变成的光点进了身体后，脑子里的火慢慢稳了下来。那根缠在识海里的紫线被烧没了，现在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他松开左手，离开铁链接口。掌心的伤口已经结了黑痂，血也止住了。右腿上的石壳还在掉，露出底下微微发光的新肉。每走一步都疼，但他还能撑住。
“我们得继续往前。”他说。
苏弦没说话，只是跟上。她脚步不稳，呼吸又轻又急，但没有停下。
通道往下斜，岩壁湿滑，脚下碎石被踩出咔嚓声。空气里还有点紫气的味道，像烧焦的骨头。陈默走在前面，铁链绕在手臂上，随时准备动手。他知道，刚才那一眼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他们走过一段塌方的地方，头顶乱七八糟插着断掉的石柱，焦黑的痕迹一路延伸，是焚天骨狱留下的。火虽然退了，地上的裂缝还在冒热气。
走到一块比较平的岩石时，陈默突然停住。
心口猛地一震。
不是疼，也不是烫，而是一种从里面传来的震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胸口敲打。他伸手按住胸口，指尖刚碰到骨纹，那股震动就顺着血管冲到喉咙。
八骨戒出现了。
它原本藏在皮下，自从和青玉佩碎片融合后就没动静了。现在却贴着骨纹慢慢转动，一圈又一圈，发出低低的嗡嗡声。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通道里听得清楚。
苏弦立刻察觉不对，想拿琴，却被陈默拦住。
“不是敌人。”他说，“是戒指。”
嗡嗡声越来越响。陈默闭上眼，让那股波动带着自己。一股力量从戒指深处传来，拉他的意识往某个方向去。他没反抗。
一道金光从戒面射出，在空中展开。
一幅模糊的星图出现了，线条简单，但能认出九溟界的样子。七个光点依次亮起，分别在北、西、南、东、中、下、上七个位置——
北境雪原，蓝光； 西荒鬼岭，灰光； 南瘴毒渊，绿光； 东海外环，银光； 中州废都，红光； 地下冥窟，黑光； 浮空遗迹，白光。
“这是……”苏弦上前一步，声音压得很低。
“位置。”陈默睁开眼，“他们在哪。”
苏弦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个银色光点。光点晃了一下，好像有反应，她马上收回手。
“这不是随便标的位置。”她说，“你看这些点之间的线。”
陈默盯着星图。七个点分布不均，但如果用线连起来，隐约像个圆圈阵法。每个点都在特定的位置，像是某种仪式中的站位。
“八荒归心阵。”苏弦小声说，“我祖上传下来的书里提过。只有八个将领都在，才能启动。”
陈默看着她：“你是第三将的后代，你知道这个阵？”
“我知道名字，不知道用途。”她摇头，“但叫‘归心’，应该不是杀人的阵。可能是召唤，也可能是封印。”
戒指还在震动。嗡嗡声变得有节奏，像心跳一样。
陈默把手放在心口。他感觉到戒指在等他回应——不是命令，也不是强迫，而是像血脉相连的感觉，好像丢失的那一部分终于找到了主人。
眼前突然闪出画面——
白骨堆成山，锁链从天上垂下，大火烧光大地。八个人围坐一圈，中间站着一个高大的背影。刀光一闪，那人倒下，八枚戒指飞散四方。
画面一闪就没了。
他喘口气，额头冒出冷汗。
“别再看了！”苏弦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这些不是记忆，是陷阱！它们想把你拖进去！”
“不是陷阱。”陈默甩开她的手，语气平静但坚定，“是认主。”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戒指上。
“如果你要我走这条路，”他低声说，“那我就走。”
话音落下，嗡嗡声突然停了。
金光收回，星图消失。七个光点沉进戒面，再没动静。
通道恢复安静。
陈默睁眼。心口的骨纹还在发光，但温度降了。戒指重新回到皮肤下，贴着印记，不动了。
“他们想见我。”他说，“不是为了杀我。”
苏弦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因为刚才的画面里，”他抬头看向通道尽头，“那八个人，是跪着的。”
苏弦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松开扶墙的手，站直了身子。
“那你打算去？”她问。
“必须去。”他说，“这条路已经没法回头了。我走到这里，后面早就没路了。”
他迈步向前。右腿还有点僵，但比之前好多了。焦痕随着他的脚步在地上蔓延，每一步都留下烧过的痕迹。
苏弦跟在他后面。
通道越走越窄，岩壁上的符文开始断裂。那些本来用来“引星定位”的标记，应该是连成一条线的，现在多处断开，像是被人故意抹掉的。
“前面有岔口。”苏弦忽然说。
陈默点头。他也感觉到了——风的方向变了，左边吹来一股腥冷的风，右边则又闷又热。
他们继续走。
十步之后，通道到了尽头。
两条路，左右分开。
左边下去，坡陡路滑，风里带着腥味； 右边上去，台阶破损，上面有明显的烧痕。
陈默站在岔口前，一动不动。
心口的戒指忽然轻轻震了一下。
很轻，只有一次。
他低头。
皮肤下的戒面有点烫，正指向右边。
他抬起右手，铁链从剑匣里滑出一半。
苏弦看着他。
“你确定要走？”她问。
陈默看着右边的路。
“不确定。”他说，“但只能走。”
他迈出第一步。
铁链接地，擦出一串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