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的黑色色块闪烁,从右手皮肤上缓缓褪去。衣袖不经意擦过残留的诡异黑色,布料瞬间消解,让本就破旧的斗篷更添几分沧桑。
齐岁看着自己苍白的手,这双沾满血腥的手。
轻易剥夺一个人的生命而毫无愧疚感,他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魔。
但是要让他在清除污染和无辜者的性命之间做出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刚才突然放过那位赏金猎人还好心提醒,才不是什么连环杀手的良心未泯,老套戏剧里面的“身在黑暗,心向光明”。
而是因为,这里是王城!
是在佐伊·索兰纳斯铁血统治下的王城!
他要是敢在这里杀人,明天一大早就会喜得王城强者追杀大礼包。到时候他这位冰冷的杀手,说不定就变成兜里温暖的索斯币了。
这位外乡人的反思并未持续太久,一股突如其来的窥视感,让他浑身一僵。
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
不像人类的视线,也不是其他东西的窥探,大概率是罕见的非凡能力,在他的感知范围内,完全捕捉不到任何存在的痕迹。
是比他更强大的超凡者?还是说……王宫中的那位新王,已经察觉到他今夜的行动,决定对他这个榜上有名的通缉犯出手了?
没有犹豫,齐岁迅速拉上兜帽,重新变回那个行动迟缓的“瞎子”,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步履蹒跚地游荡在街道上,方向不容置疑地朝着王宫逼近。
他状似无意地抬了抬眼,目光扫过头顶那片夜空。
那里,什么都没有。
千年之外的教室里,白色果冻状生物猛地一个激灵,整个身子像布丁一样剧烈颤抖起来。
它手忙脚乱地调动权能,慌忙给自家的观测设备又加上了一层厚厚的“谎言”屏障,这才虚脱般瘫软下来,化作一滩真正的果冻泥。
太可怕了!
明明隔着千年时空,竟然还是差点被发现了!这位根本不应该具备时间相关的权柄啊?这种感知力也太离谱了!
窥视感消失了?
齐岁微微偏头,对那来得突兀、去得仓促,仿佛在刻意躲避他的视线感到困惑万分。
难道是因为对方看错人了?还是说排除了他的嫌疑,移开了视线?
可能性太多,想不通,便不再想,他向来没有为难自己的习惯。因为一点小异动就取消计划,这样的畏首畏尾反而不利于行动。
之后的事情,随机应变即可!
确认威胁暂时解除后,他周身气息瞬间收敛。能力发动,整个人如同融入阴影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屏幕上的场景不断切换,转眼间,就从昏暗的街巷转至华美的宫廷。
“这是换主角了?”
教室中,一个坐在前排的男生脱口而出。
“虽然这哥们挺帅,但我还是想看疯王本尊!那种碾压一切的气场,看多少次都觉得过瘾。”
“不过能被这神秘直播选上当‘主角’的,身份肯定不简单吧?他又是历史上的谁?”
事到如今,他们也大概摸清楚了这个观影的要求,只要不讨论与影片无关的东西,不打扰其他人,适当发表观点完全是允许的。
塔西奥在颤抖,要不是被固定在了原地,他都能躲在桌子下面去!
对于秦念,他尚能保持表面的镇定,还有力气去恨,去厌恶,但对此刻屏幕上出现的这个人,他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秦念实际上很少亲自与他接触,总是一副“与你交流是对我智商的挑衅”的高傲姿态。
但这位黑衣剑士不同。
即便他所做的一切都源自秦念的命令,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亲手执行那些酷刑的,正是这个人。
“黑刃”厄尔斯!
他所承受的折磨,绝大多数来自这个疯王最忠实的恶犬。
教室里议论纷纷,新角色的出现吸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无一人在意角落里抖成筛子的塔西奥教授,这位在今天之前,还是万人迷一般的学者。
至于现在,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很微妙的。
任谁得知一位知名公众人物,与千年前的一位历史人物长得一模一样,不会心生警惕?
更何况在观影期间,即便有人心存担忧,也无法采取任何行动。
大部分人都看得出来,这位教授显然是被幕后操控者针对了,或许正是因为他与阿纳斯塔西奥斯那张99%相似的脸。
喜爱又不能当饭吃,反正事已至此,先看电影吧!
屏幕中的画面还跟着某位通缉犯在王宫中晃来晃去,四处寻找目标。却不知道,他想要找的人,就在不远的浴宫中。
数十根雕花白玉石柱支撑着广阔的空间,高高的穹顶上镶嵌着夜明珠,明亮的室内装饰奢华繁复,墙壁上是金丝镶嵌的壁画,地面是由整块翡翠铺就,温润无比。
在这片奢华之中,只有一人。
金发的新王闭目倚在池边,蒸腾的热气柔和了他凌厉的轮廓。秦念如同融化的大猫,慵懒地浸在温水中,放松又惬意。
要收拾奥德里奇留下的烂摊子,连日来的政务让他忙得不可开交,还要时刻压制“烬灾”污染带来的干扰。
自从容纳了不洁之焰,身体内部的灼烧还是小事,只要记得定期刷新状态,将体温控制在靠近正常人的温度完全能够办到。
但精神上的污染除非连记忆一同抹去,否则无法根除。于是,不洁之焰带来的暴虐持续累积,让他本能地渴望着熵增,追求着绝对无序的混乱。
秦念努力平复内心那些极端的念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脑海中与小白蛇唠嗑。一人一蛇恰巧聊到了几个月前出现的奇怪直播,似乎在他称王后就神秘消失了。
二狗在异空间中甩着尾巴,晒着灯光浴,“主人,那东西对我们来说就是现场直播。万一播到了什么不该播的内容怎么办?比如您和天一大人……”
“怎么会?”秦念懒洋洋地回应,“那直播的小东西知道掐线的,再不济也知道打码吧?嗯……算了,还是掐线吧。”
想到打码后可能变得更加邪恶的画面,他立即否定了这个方案。这种东西还是算了,他可没有出演小电影的癖好,这完全有损他英勇伟大的形象传播。
不过好在,这权柄本就是他借出去的。能看到哪里,播到什么程度,终究还是他说了算。
至于现在?
秦念手指微动,闭着眼睛都能察觉到属于“悖理”的气息。
不过他泡澡的时候又不是什么都没有穿,就算直播出去也看不到什么不该看的。
没错,此刻正在直播!
但目之可及之处并没有出现红色的虚影,这说明此刻直播的对象并非秦念本人,而是另有其人。
至于那位“幸运儿”此刻正在做什么……
秦念倏然睁眼,抬起右手在空气中轻轻拨弄。常人看不见的猩红丝线在他指间浮现,随着他的动作绷紧。
他许久没有这样使用过因果线,把这种玄之又玄的因果攻击当做物理攻击来用,恐怕也只有他会这样小题大做。
但用来教训某个不请自来的登徒子倒是正好,懵逼不伤脑,力度刚刚好。
红线猛地绷直,在他掌心勒出深痕,一声沉闷的重物坠地声响清晰地从外边传来。
秦念唇角微扬,声音传到了隔壁:“影,让人把他给我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