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岁站在宴会厅的角落，指尖轻轻摩挲着西装袖口的暗纹。这套量身定制的手工西装价值不菲，布料在灯光下泛着低调的哑光，在一众打扮精致的少爷小姐中不落下风。
这是他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自己的面孔出席这样的场合，以往不是没有来过，但都是为了任务。
黑曜石作为垄断能源的世界五大集团之一，他们选取的宴会厅富丽堂皇到近乎浮夸。
水晶吊灯折射出的碎光洒满整个空间，让人恍然间好似走进了皇家宫殿。侍者们端着银质托盘穿梭其间，为客人们递上酒水。
这场宴会名义上是行业交流晚宴，实则不过是上流社会的联谊场。再详细一点，今天的宴会主要是为各位年轻的集团继承人准备的，为今后的联姻做下铺垫。
就算今天的主场不是那些驰骋商场的老家伙，但虚伪和虚荣的作风一点也没有少。
人群中最受欢迎的，理所当然是五大集团的人，像诺依和查尔斯这样的名媛贵公子被众星捧月般环绕，谈笑间酒杯轻碰，俨然是宴会的焦点。
至于齐岁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个聂克斯集团的偏远乡下亲戚，则无人问津。只能说很现实了。
齐岁也乐得清闲，找个角落一站，不知不觉间就发动了副业的职业习惯，开始观察宴会上来来往往的人，顺带收集分析情报。
指不定以后哪一天，某个人就出现在他的任务清单上了。
这几日没有暗杀任务，他难得睡了几晚好觉，眼下的青黑淡了不少。但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阴沉气息依旧浓重，吓退了好几位试图搭讪的名媛。
那几位女士提着裙摆靠近，又在触及他冰冷的眼神后讪讪离去。
齐岁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奥利文会让他出席今天的宴会。难道是聂克斯集团内部又要有大的变动了，所以打算把他给推到台前？
如果聂克斯想要利用他，他也没有办法反抗。这二十年的光阴本就是讨来的，苟活于世，齐岁也很难有什么大的追求。
比起这个，齐岁出神地想，今天的这场宴会，也不知道那位秦大少爷会不会来。
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在大厅中见到秦念的身影。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位神秘的继承人向来不会参加这种宴会，同理，今天前来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不过就算是来了，那样的人，也应该是站在聚光灯之下接受万人的景仰和追捧吧。
齐岁手中并没有饮品，一位侍者发现了这一点，安静而适时地停在了他的身侧。他刚要取托盘上的那杯红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抢先一步截走了酒杯。
顺着那双手，齐岁猛地抬起头。
暗红色的眼眸在灯光下宛如融化的宝石，正含着笑意注视着他。那人俏皮地眨了眨眼，齐岁沉寂多日的心脏重重一跳，本来维持在低水平的情绪突然波动，开始攀升。
“小孩子喝什么酒。”秦念将一杯橙汁推到他手中，杯壁凝结的水珠沾湿了齐岁的指尖，“这个才适合你。”
他们再次相见的场景，齐岁忍不住地设想过无数次。
可能是哪天放学后，他被黑衣人“请”去某个隐秘会所，经过层层安检才能见到这位大少爷；又或许是在深夜巷子里，他被突然出现的保镖押进一辆黑色轿车。
无论如何，他们之间的氛围不说是剑拔弩张，但至少也是互相猜忌。而绝不是现在这样，熟稔的就好像是一对旧友一般。
秦念自然地站在他身侧，丝毫没有前几天还被身边的这人刺杀的自觉。齐岁理所当然地怼上一句：“我20岁了，难道你情报网就这点水平？”
话虽如此，他还是拿过了那杯果汁，侍者见状立刻识趣地退开。
齐岁晃着玻璃杯，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听见自己脱口而出的嘲讽：“怎么？大少爷不去享受众星捧月，来我这个默默无闻，无权无势的乡下人身边干什么？”
秦念忽然倾身逼近，超过了社交安全距离。齐岁放轻呼吸，忍着后退的欲望，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秦念的眼睛，仿佛他后退一步就输了似的。
另一个人的存在变得明显，近到能听到对方的呼吸。齐岁忍不住想到了梦里的事情，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转而盯着手中的那杯橙汁。
“你这是在埋怨我，还是……在撒娇？”秦念的尾音上扬，像是玩世不恭的大少爷。
齐岁的手指蓦地收紧，心中难免有些气恼。这位大少爷的社交距离感简直糟糕透顶，难道他对谁都这样吗？
似乎是满意于齐岁的反应，秦念仁慈地退开半步，拉开一些距离。但相较于其他正在交谈的人，他们离的还是很近。
他道：“回答你的问题，为什么我不是宴会的焦点？你既然调查过我，那应该知道，我以前还真没有出席过这样的宴会。除了工作中接触到的人，没有人知道秦念的样貌，网上任何关于我的照片全都被我用了一点小手段毁了。”
说完，秦念邀功似的看向齐岁，问道：“怎么样，我的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吧？”
所以这次现身才格外反常。
齐岁眯起眼睛，目光扫过秦念的装束。深蓝色丝绒西装，没有领带，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随意散开，锁骨若隐若现。中长的黑发就这样散落着，比起周围那些一丝不苟的精致少爷们，他慵懒得像是来赴一场约会。
“我也回答你的问题，”齐岁收回视线，冷着脸，“我那不叫撒娇，是嘲讽。如果你情商正常，就该明白我是在委婉拒绝你的靠近，我想秦大少爷也不想我说的这么清楚。”
“哇，你好凶哦。”
秦念故作委屈地撇了撇嘴，随即别过头，慢条斯理地啜饮着红酒。他目光散漫地扫过宴会厅，摆出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
在齐岁的视野中确实如此，但实际情况大不相同。秦念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了远处人群中的诺依身上，在齐岁看不见的维度中，他正和二狗吐槽这个世界的情况。
“二狗啊，你说这个世界的女主既然是侦探，那会不会像某部侦探动漫里面的死神小学生一样，走到哪里死到哪里？说不定今天晚上也会有她的戏份。”
小白蛇在异空间中嗑着瓜子，全息屏幕上同时运行着三个游戏窗口。它含糊道：“不至于吧？女主在联邦大学读书了这么久，也没见发生什么命案。这毕竟这是一个科学的世界，还是要讲科学，女主大部分时候都是被邀请到警方破案的。”
这个世界的网络很挺精彩，各种各样的电子游戏都有，二狗心思都不在秦念说的话上，都快玩得不亦乐乎了。
“但世界意识总得给女主开挂吧？比如把什么重要的线索送到她的手上，” 秦念的视线隐晦地扫过宴会厅中的人群，下了定论，“今晚大概率要出事。”
在一人一蛇对话的时候，齐岁频频用余光偷瞄秦念。
还没有说话。
沉默的时间越久，他心里的不安就越发膨胀。一开始刺杀秦念的人是他，失败的人也是他，最后被目标放过一马的还是他。秦念既没有揭露他的身份，也没有找他的麻烦，他还有什么不满的吗？
现在人家主动示好，自己却恶语相向，齐岁内心罕见地泛起一丝懊恼。
“那天的那个毒……”
齐岁绞尽脑汁想了一个话题，干巴巴地开口。原本他想说的是“吻”，舌尖却像有自己的意志般，硬生生拐成了“毒”字。
秦念果然转过头来，哼笑了一声：“想打听商业机密？那可不是好孩子该问的事情。话说，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没有死？不如你先说说呗？”
重点是这个吗？
齐岁顿时语塞。聂克斯集团背地里对他进行的控制，实验室中的各种药物，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我……”他生硬地转移话题，“听说黑曜石最近在研发新型合金。”
令人意外的是，秦念居然配合地接过了话茬。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互怼起来，表面上看火药味十足，却莫名形成了一道无形的结界。
少几个认出秦念的宾客本想上前攀谈，却被这诡异的氛围劝退，又不愿意放过这样一个和深泉集团继承人交好的机会，只能端着酒杯在不远处踌躇。
“那位是深泉的……？”某位千金小声询问同伴。
这位小姐正要上前，同伴急忙拉住她，“没看见正忙着吗？去了也是受冷眼，算了。”
周围没有认出秦念身份的人更多，她们看着这两位先生优秀的外貌想要结识一番。却没有想到根本插不进去，不免有些无语。
这两人当真不知道这场宴会的真正用途？也不知道这两个大男人聚在一起有什么好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