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狼坳深处,那片被空间之力扭曲折叠的核心区域,此刻弥漫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死寂。空气中残留的炼虚境自爆余威——那属于“寒狱”的、混合着极致冰寒与破碎法则的毁灭气息——如同跗骨之蛆,侵蚀着每一寸空间,也侵蚀着仅存者的心神。
代号“暗星”的身影,如同最深沉的夜色凝聚,悬浮于一片狼藉的祭坛之上。他那黑洞般的眼眸,此刻不再漠然,而是剧烈地旋转着,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又似有冰冷的星云在风暴中翻涌。熔核临死前那充满恐惧与不解的嘶吼犹在耳畔,寒狱自爆时那绝望的冰蓝光芒更是深深烙印在他的感知里。
“死了…都死了…”一个化神后期的影卫统领蜷缩在角落阴影中,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声音带着哭腔,“寒狱大人自爆…熔核大人被凌绝…被凌绝一刀绞碎了!我们…我们完了!”
“闭嘴!”“暗星”沙哑如砂纸摩擦枯骨的声音响起,不高,却瞬间冻结了那影卫的哭嚎,让其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只剩下无声的恐惧战栗。“暗星”的身影微微晃动,笼罩面容的阴影似乎淡薄了一丝,露出其下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下颌线条。他并非毫发无损。凌绝最后那一记裹挟着寂灭星璇领域意志的“劫烬焚天”,虽被他以秘宝“幽星斗篷”硬抗下来,但那终结万物的寂灭道痕,依旧如同附骨之疽,顺着斗篷的缝隙侵蚀入体,在他体内留下一道道细微却顽固的灰败伤痕,不断吞噬着他的生机与法力,更搅乱了他引以为傲的、如星空般深邃的神魂感知。
“凌绝…寂灭星璇…玄微子…”每一个名字都如同冰冷的毒刺,扎在他的心头。精心布置的棋局,引以为傲的力量,在绝对的实力和那深不见底的宗门底蕴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他原以为自己是执棋者,是潜伏暗影的猎手,却不料早已沦为他人磨砺锋芒的磨刀石!那份被愚弄、被碾压的屈辱,混合着对死亡的恐惧,如同毒火灼烧着他的理智。
“必须走!”这个念头瞬间压倒了所有不甘和愤怒。什么星陨宗任物,什么天衍宗秘宝,在性命面前都成了虚妄。他“暗星”能走到今日,靠的不仅是实力,更是那份刻入骨髓的、对危险的预知和趋利避害的冷酷。劫莲峰已成龙潭虎穴,玄微子和那莫离更是深不可测,还有那些久未露面的老怪物,再留下去,唯有死路一条!
“启动幽影星梭!”他毫不犹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手中一枚铭刻着繁复星辰轨迹、通体漆黑的梭形法器瞬间亮起幽暗的光芒。这是他压箱底的保命之物,能短暂撕裂空间屏障,进行超远距离定向挪移,代价是消耗大量本命精血。
嗡!
幽影星梭光芒大盛,空间在其尖端剧烈扭曲,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微型黑洞。“暗星”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仿佛要融入那黑洞之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星陨宗的小友,既然来了我天衍宗做客,又何必走得如匆匆忙?”
一个平和、淡然,却如同天宪纶音般响彻整个血狼坳核心区域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这声音不大,却仿佛直接作用于神魂,无视了空间距离,清晰地烙印在“暗星”和所有残存影卫的识海深处!
玄微子!
“暗星”那即将融入星梭的身影猛地一僵!黑洞般的眼眸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他猛地抬头!
只见祭坛上方的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开一圈圈涟漪。一道身影从中缓步踏出。来人一身玄色道袍,纤尘不染,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飘洒胸前,双眸深邃如蕴含无尽星河,仿佛一眼便能看透过去未来,洞悉人心鬼蜮。他周身没有任何迫人的气势外放,就那么平静地站在那里,却仿佛与整片天地融为一体,成为了这片空间唯一的主宰。他正是天衍宗掌教——玄微子!
随着他的出现,“暗星”催动的幽影星梭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壁垒,那旋转的黑洞发出一声哀鸣,光芒瞬间黯淡下去,空间波动被强行抚平!“暗星”的身影被硬生生从挪移状态中逼了出来,踉跄后退数步,体内被压制的寂灭道痕因这剧烈的反噬而骤然爆发,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暗金色的血液。
“掌教至尊!”残存的几名影卫如同看到了末日降临,吓得魂飞魄散,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暗星”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神魂的剧震,黑洞般的眼眸死死盯着玄微子,嘶声道:“玄微子!你…你待如何?”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色厉内荏的颤抖。面对这位深不可测的掌教,他引以为傲的隐匿、算计、力量,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玄微子目光平静地扫过“暗星”,如同在看一件死物,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那层流动的阴影,直视其本源,看到了那正在侵蚀他生机的寂灭道痕。
“星陨宗暗堂,‘暗星’。”玄微子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化神境巅峰时便以暗杀、潜伏、谋算闻名,晋升炼虚中期后,更添几分阴鸷。此次潜入我南域,搅动风云,意图染指我宗根基,屠戮我宗弟子…桩桩件件,皆是大因果。”
“暗星”心头一沉,玄微子对他的了解,远超他的想象。他强自镇定,试图搬出靠山:“玄微子!你天衍宗虽强,但我星陨宗亦非易于!我乃暗堂核心长老,你若动我,便是与我整个星陨宗不死不休!届时,星陨大军压境,你天衍宗纵有底蕴,也必生灵涂炭!不如放我离去,今日之事,就此揭过,我宗亦可考虑与你天衍宗结盟,共谋未来大势!否则……”他话语中充满了威胁,试图以宗门大势压人。
“否则如何?”玄微子淡淡地打断他,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那弧度中蕴含的,是俯瞰蝼蚁般的漠然,“星陨大军?不死不休?你太高看自己,也太小觑我玄微子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伸出,指尖没有任何光芒,却仿佛蕴含着截断天河、逆转时空的无上伟力。随着他手指的动作,整个血狼坳核心区域的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禁锢、凝固!时间流速都变得异常粘稠!
“暗星”瞳孔骤缩!他感觉自己如同被投入了琥珀中的飞虫,连思维都变得迟滞!他想催动秘法,想引爆本命法宝,想拼死一搏!然而,在玄微子那看似随意的一指之下,他体内所有力量,包括那正在侵蚀他的寂灭道痕,都如同被冻结的河流,彻底失去了掌控!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无法抗拒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玄微子的声音如同天道审判,“屠戮我宗弟子,此为一罪;觊觎我宗根基,此为二罪;妄图以势压人,此为三罪。三罪并罚,当废你修为,断你道途,以儆效尤。”
话音落,玄微子那伸出的食指,隔空对着“暗星”的丹田气海,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炫目的光影。
“噗——!”
“暗星”如遭万钧重锤轰击!身体剧烈一震,口中狂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和本源精气的暗金血液!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丹田深处,那如同星璇般旋转、蕴含着炼虚中期浩瀚法力的核心,在玄微子这轻描淡写的一指下,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轰然破碎!无数精纯的星力本源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他七窍、毛孔中疯狂溢散而出,融入周围天地!同时破碎的,还有他苦修千年、连接天地法则的道基!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根本的、被彻底剥夺的剧痛与空虚!
“呃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暗星”喉咙里挤出,充满了无尽的痛苦、绝望与难以置信。他周身的气息如同退潮般飞速跌落,炼虚中期的威压荡然无存,瞬间跌落到连筑基期都不如的凡人境地!他那笼罩面容的阴影彻底消散,露出一张苍白、扭曲、布满痛苦皱纹的老年面孔,眼神涣散,充满了死灰之色。曾经叱咤风云的炼虚大能,此刻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的死狗,瘫软在地,只剩下微弱的喘息。
“滚吧。”玄微子收回手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带着你残存的恐惧和这身废躯,滚回你的星陨宗。替我带句话给你们管事的:天衍宗在此,静候‘星陨’大驾。若敢再犯,今日之‘暗星’,便是明日之‘星陨’。”
瘫软在地的“暗星”闻言,涣散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到极致的寒芒,但更多的却是深入骨髓的恐惧。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怨毒地嘶吼道:“玄…玄微子…你…你等着…归墟…归墟的意志…终将…吞噬…一切…你…你们…都逃不掉…”话语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诅咒意味。
玄微子闻言,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但瞬间又恢复了古井无波。他不再看地上那滩烂泥般的“暗星”,仿佛对方的话语只是蝼蚁的哀鸣。
他目光转向劫莲峰的方向,神念微动,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刚刚结束外围战斗、正震撼于掌教神威的凌绝等人识海:“凌绝。”
“弟子在!”凌绝压下心中翻腾的震撼,恭敬回应。玄微子那轻描淡写废掉炼虚中期的恐怖手段,让他对这位掌教的认识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天衍宗内外,尚有星陨、赤霄残敌隐匿,如附骨之疽,扰我清净。”玄微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着你即刻传令各峰之精英弟子,由各殿长老统领,组成清剿小队,以百炼峰为核心,向外辐射千里,犁庭扫穴,清除残敌!务求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弟子遵命!”凌绝肃然领命。他知道,这是掌教在进一步锤炼宗门弟子,同时彻底肃清隐患。
“至于你,”玄微子的目光似乎穿透空间,落在凌绝身上,“带领曙天盟一行,回返劫莲峰。此役,尔等砺刃喋血,锋芒初显,然损耗亦巨。劫莲峰乃混沌酒力浸润之地,更有莫离大长老遗留本源,乃绝佳休憩、稳固境界之所。回去后,好生调息,总结得失。未来之路,荆棘更甚。”
“是!谨遵掌教法旨!”凌绝心中一定,劫莲峰确实是他们目前最好的归宿。
玄微子微微颔首,身影如同融入水墨画中,缓缓淡化,最终消失不见,只留下血狼坳核心那一片狼藉和瘫软在地、如同废人的“暗星”,以及几个噤若寒蝉、等待最终命运的影卫。
凌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荡,血色星瞳扫过战场。劫莲峰众人脸上带着胜利的振奋和对掌教神威的无尽敬畏,但眉宇间也难掩疲惫。他转身,声音沉稳有力:“诸位,随我回峰!石师兄、萧师兄,烦请二位整顿队伍。清风、莫炎,警戒四周,以防宵小。墨渊兄、蓝姑娘、厉鬼道友,请。”
众人齐声应诺,劫莲峰众人汇聚一处,在凌绝的带领下,化作一道道流光,朝着那座熟悉的、此刻却仿佛承载了更多意义的劫莲峰,疾驰而去。身后,是硝烟未散的战场和天衍宗高层现身后带来的、更加深远的谜团与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