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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王府的烛火映照着摊开的密报,陈锋指尖划过“九皇子入天牢”的字样,嘴角浮起一丝冰冷笑意。

“火候到了。”他抬眸望向北方,眼中似有暗流涌动,“传令‘墨鸦’:以崔府账房身份,将九皇子私授东海布防图的‘证词’,悄悄塞进刑部主事案头!”

翌日,天牢死字号。

“陈珏!你这蠢货!”崔元启枯爪死死攥着铁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浑浊的老眼迸射出怨毒的寒光,“若非你行事不密,授人以柄,我等何至于此?!交出与四家往来的密信!或许……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阴影中,新任刑部主事“赵诚”的笔尖悬在口供纸上,袖中岭南密令的蜡丸悄然融化。

而此刻的岭南王府,陈锋指尖点向沙盘上帝都的位置:

“让‘夜枭’动起来。崔府藏银地窖的图纸、李府与边将的密信、林府通倭的账目……本王要这些‘礼物’,一件件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九弟的戏台塌了,该轮到四大家主……登台唱这最后一出了!”

岭南王府,听涛阁。

烛火将巨大的岭南疆域沙盘照得如同星河倒悬,陈锋负手立于沙盘前,玄色王袍的下摆纹丝不动,如同凝固的夜色。他面前紫檀长案上摊开的密报,清晰地记录着太极殿那场惊天动地的风暴——皇帝震怒吐血,九皇子陈珏被当庭革去王爵蟒袍,由御前侍卫押解,直接打入天牢最森严的“死”字号监房!

“打入天牢……”陈锋的指尖缓缓划过密报上那浸透着权力倾轧与皇室丑闻的字眼,声音低沉如同冰封湖面下涌动的暗流,“雷霆之怒,看似天威浩荡,实则……不过是给这盘棋又添了一把薪柴。”他抬起眼眸,目光穿透窗棂,仿佛跨越千山万水,直刺帝都那座象征着帝国最高司法与刑罚之地的森严建筑——天牢,深邃的眼底骤然燃起两簇掌控一切的幽冷火焰,“本王的‘好九弟’,朱门贵胄,金枝玉叶,此刻在那不见天日的‘死’字号里,不知是何等滋味?是怨恨滔天,还是……摇尾乞怜?”

他嘴角缓缓向上勾起,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棋手看到关键棋子落位时的冷酷与精准:“火,烧起来了。但要让这把火烧透九弟的蟒袍,烧穿四大家族的根基,单靠一个御前失仪、气急败坏的御史弹劾,还不够!需要更致命的火油,需要……来自‘内部’的致命一击!”

“墨鸦!”陈锋霍然转身。

“属下在!”一个如同影子般侍立在角落、面容普通毫无特色的中年文士躬身应道,正是代号“墨鸦”的岭南密探头目。

“你以崔府账房先生的身份,接触刑部主理此案的官员,机会有几成?”陈锋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墨鸦微微垂首,声音平稳无波:“回禀王爷,新任刑部主事赵诚,乃寒门出身,与世家无甚瓜葛,素以‘清廉耿直’闻名,实则……家中有老母沉疴,需用百年老参续命,此物价值千金,非其俸禄可及。属下……恰‘听闻’城东‘济世堂’新到一批上等高丽参。”

“甚好。”陈锋眼中厉芒一闪,“备一份‘厚礼’,要足以解赵主事燃眉之急,又不至于惹其疑心。然后……”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如同淬火的钢钉,钉入听涛阁凝滞的空气,“将我们‘无意中’在醉仙楼清理旧账册时,‘发现’的九皇子亲笔手谕——那份指示库房管事挪用东海戍边军费、并附有其私印的‘证词’残页,‘悄悄’塞进赵主事案头那堆待审的卷宗最底层!记住,要‘残’,要‘旧’,要像是被无意夹带、仓惶遗落之物!”

“诺!”墨鸦眼中精光内敛,躬身领命,身影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之中。岭南王编织的无形之网,已然精准地罩向了天牢深处。

帝都天牢,“死”字号监区。 这里位于地下深处,终年不见阳光。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混合着墙壁上常年不散的阴冷湿气,吸一口都仿佛有冰碴子扎入肺腑。粗如儿臂的铁栏在摇曳的昏黄油灯光线下,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如同地狱恶鬼的爪牙。

曾经意气风发、身着亲王蟒袍的陈珏,此刻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囚衣,蜷缩在冰冷刺骨的稻草堆上。昔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乌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他大半张脸,露出的下颚线条绷紧,嘴唇干裂起皮,渗着血丝。那双曾经闪烁着阴鸷与野心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麻木,以及深处翻涌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怨毒与恐惧。铁栏外走廊上偶尔响起的沉重脚步声和狱卒粗鲁的喝骂,都会让他如同惊弓之鸟般猛地一颤。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压低的、带着急促与惶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他的牢门前。

“九殿下……不,陈珏!”一个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响起,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恐慌和刻骨的怨毒。

陈珏麻木地抬起头,透过凌乱发丝的缝隙,看到了一张他此刻最不想见到的脸——崔氏家主崔元启!这位曾经富态威严的世家魁首,此刻同样穿着囚服,形容枯槁,眼窝深陷,浑浊的老眼里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那血丝里燃烧着的是比陈珏更深重的恐惧和一种被逼入绝境的疯狂。他枯瘦如鹰爪的双手死死攥着冰冷的铁栏,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惨白,身体微微前倾,几乎要将脸挤进铁栏的缝隙。

“崔……崔公?”陈珏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崔家……怎么也进来了?

“蠢货!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崔元启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怨毒和指责,在这死寂的监牢里显得格外刺耳,“若非你行事不密,授人以柄,将那要命的布防图轻易送予海寇!若非你贪得无厌,挪用军费填那无底洞般的醉仙楼!我等百年世家,何至于被牵连至此?!何至于落得如此田地?!”他枯瘦的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陈珏脸上。

陈珏被这劈头盖脸的怒骂激得浑身一颤,麻木的神经被刺痛,空洞的眼中瞬间爆发出被冒犯的狂怒:“老匹夫!你……你敢骂我?!若非你们四家无能,让岭南王查抄了盐庄铁矿,本王何至于兵行险着!何至于……”

“险着?你这叫自寻死路!”崔元启厉声打断他,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加狠毒,“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刑部那帮酷吏,还有那该死的御史台,像闻到血腥味的豺狗,已经盯上我们了!他们现在最想要的,就是你与我等往来的密信!那些记录着每一次交易、每一次谋划的铁证!”

他猛地将脸更凑近铁栏,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陈珏,如同地狱的恶鬼在低语:“交出来!陈珏!把那些密信交给我!只有我崔家最隐秘的渠道,才能将它们彻底销毁!或许……或许看在你曾为皇子的份上,陛下震怒过后,还能留你一具全尸!否则……”崔元启的声音陡然转寒,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否则,等待你的,将是诏狱十八般酷刑,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陈珏浑身剧震,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诏狱酷刑……挫骨扬灰……这些字眼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他的骨髓!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狂怒。就在他心神失守、意志动摇的刹那——

“咳!”一声刻意的、带着官威的轻咳声在走廊阴影处响起。

崔元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缩回身子,脸上怨毒瞬间换成了惊恐,仓惶地看向声音来源。

阴影中,一个身着六品刑部主事青色官袍、面容方正、眉宇间带着一丝书卷气和不易察觉疲惫的中年官员,在两名按刀狱卒的陪同下,缓缓踱步而出。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他胸前的补子,也照亮了他手中那卷空白的口供纸和饱蘸浓墨的狼毫笔。

正是新任刑部主事——赵诚。

“崔大人,天牢重地,禁止串供。”赵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刑名官吏特有的冷硬和不容置疑。他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崔元启那张惊恐扭曲的老脸,最后落在铁栏内形容枯槁、瑟瑟发抖的陈珏身上。

“赵……赵主事!”崔元启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老朽……老朽只是路过,见昔日殿下落难,一时情难自禁,出言宽慰几句……”

“宽慰?”赵诚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洞悉意味的冷笑,不再理会崔元启,目光锁定陈珏,“罪囚陈珏,本官奉旨主理你勾结海寇、挪用军饷一案。陛下震怒,满朝瞩目。本官劝你,莫要心存侥幸,更莫要被某些……自身难保之人蛊惑。”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脸色煞白的崔元启。

“将你知道的,事无巨细,从实招来。或许……尚有一线生机。”赵诚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力量。他缓缓在狱卒搬来的条凳上坐下,将口供纸摊开在膝上,手中的狼毫笔尖悬停在雪白的纸面上,等待着。

昏黄的灯光下,赵诚宽大的青色官袍袖口内侧,一枚被体温悄然融化的蜡丸痕迹,正缓缓洇开一小片不起眼的深色水渍。那里面,是岭南王府“墨鸦”传递出的最后指令——“撬开陈珏之口,指向四家。证据已在途中。”

陈珏蜷缩在冰冷的稻草堆中,赵诚那看似平淡却字字诛心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他摇摇欲坠的心防上。“自身难保之人蛊惑”……崔元启方才那怨毒威胁和急于销毁密信的嘴脸,与赵诚口中那“一线生机”形成了残酷的对比。巨大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如同两条毒蛇,在他心中疯狂撕咬、角力。他嘴唇哆嗦着,空洞的眼神剧烈闪烁,目光在崔元启惊恐怨毒的脸和赵诚那悬停的、仿佛掌握着他生死的笔尖之间,疯狂游移。天牢死寂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无形的巨石,沉沉压向这位曾经尊贵的皇子。

岭南王府,听涛阁。

烛火跳跃,将陈锋的身影投在巨大的岭南疆域沙盘上,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玄色巨龙。赵破虏肃立一旁,低声禀报着来自帝都的最新密报——墨鸦已成功接触赵诚,天牢内陈珏心防动摇;崔元启狗急跳墙,当众威胁,反成助力。

“心防已裂,只差最后一推。”陈锋的指尖在沙盘上帝都的位置轻轻一点,如同按下了最终收割的机括,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掌控风暴的冷酷,“让‘夜枭’动起来。崔府藏匿挪用军饷白银的地窖图纸、陇西李氏家主李崇山与幽州边将私下往来、许诺‘平叛’后割让三镇的密信副本、江南林氏暗中资助东海倭寇以牵制岭南水师的账目明细……”他一口气报出数项足以让任何世家万劫不复的致命罪证。

“将这些‘礼物’,”陈锋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一件件,‘遗落’在都察院值房门口、兵部武选司郎中的轿子里、还有……那位刚正不阿的李明远御史大人书房窗台!要快!要准!要在赵诚撬开陈珏嘴巴之前,让这些‘铁证’出现在它们该出现的地方!”

“诺!”赵破虏眼中精光爆射,轰然领命。

陈锋负手转身,望向窗外岭南深邃的夜空,玄色王袍在烛光下流淌着暗沉的光泽:“九弟的戏台塌了,聚光灯……该打到四大家主身上了。这最后一出‘狗咬狗’的好戏,本王倒要看看,他们如何唱完!”

岭南王的意志,化作无形的惊雷,再次撕裂帝都的夜幕,精准地劈向那四座看似固若金汤、实则已风雨飘摇的百年门阀!朝堂的惊涛骇浪,即将掀起吞噬一切的最终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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