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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王府地底珠光幽冷,陈锋的指尖重重按在沙盘断魂崖的墨色山峰上。

“四大家族的爪子,该剁了。”他声音沉如寒铁,“李三,盯死桂州!崔浩埋下的钉子,一颗颗给本王挖出来!”

“诺!”阴影中的身影无声领命。

沙盘上那条象征钦差的金色细线正逼近岭南边界,陈锋嘴角勾起冰冷笑意:“盛宴已备,这出大戏……该开场了!”

岭南王府地底深处,幽珠冷光映照着巨大沙盘上山川河流的微缩脉络。陈锋玄衣如墨,负手立于沙盘前,指尖正重重按在象征断魂崖的那座墨色山峰标记上,仿佛要将那蕴藏着墨玄铁母矿脉的山峦捏碎。阴影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跳跃,眼底深处寒芒如刀锋出鞘。

“桂州盐铁一失,四大家族便是断爪之虎,必作困兽之斗。”陈锋的声音在密闭石室中回荡,冰冷如北地寒泉,“断魂崖,便是他们唯一能翻盘的赌注。崔浩在桂州经营多年,纵使根基被拔,也定有埋得极深的‘钉子’,妄图撬动墨玄之秘。”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实质的利箭射向阴影角落:“李三!”

“属下在!”阴影如水纹般波动,李三的身影无声无息凝实,单膝跪地,垂首听命。他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微凉气息,仿佛刚从某个黑暗的角落潜行归来。

“动用所有‘燕子’!”陈锋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桂州及周边三府,所有与四姓有旧之官吏、商贾、地头蛇,给本王布下天罗地网!特别是那些可能接触过断魂崖矿脉内情的小吏、矿头、账房!崔浩埋下的钉子,无论藏得多深,一颗颗挖出来,钉死!本王要他们的一举一动,尽在掌中!”

“诺!‘燕子’已全部唤醒,网已张开!”李三眼中厉色一闪,身影再次无声淡去,如同融入石壁的墨痕。

桂州城,刺史府衙后巷。

夜色浓稠如墨,细雨无声地飘落,打湿了青石板路,泛着幽暗的水光。新任桂州别驾刘裕(王阀旁支女婿)一身便服,帽檐压得极低,如同幽灵般闪入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窄巷。巷子尽头,一间不起眼的米铺后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刘裕迅速侧身挤入。

门内并非米仓,而是一间密不透风的内室。油灯如豆,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桌旁一个同样身着黑衣、风尘仆仆的汉子。汉子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正是崔家秘密豢养的死士头目,崔十七。

“刘大人!”崔十七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阀主有令!断魂崖!必须拿到墨玄铁母的矿样!只要一块!或者,带出一个关键矿工!这是翻盘的唯一机会!高俭和神策军已在路上,这是最后的时间!”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密封的蜡丸和一个沉甸甸的锦袋,推到刘裕面前:“蜡丸中是断魂崖矿脉可能的薄弱点及崔家掌握的部分矿工名册,锦袋里是黄金百两,用作收买!事成之后,保你全家富贵,远离岭南这是非之地!”

刘裕喉结滚动,额角渗出细密冷汗,手指颤抖着抚过冰冷的蜡丸和沉甸甸的锦袋。他知道这是抄家灭族的勾当,但王珣的下场和四大家族的威逼利诱如同两条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疯狂:“好!我手下有个仓曹小吏,其舅父曾是断魂崖旧矿工头目,因伤退下,现住在苍梧城外牛角村!此人或可一用!我即刻安排人手……”

话音未落——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熟透浆果破裂的声响。

崔十七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一截染血的、细如柳叶的黑色尖刃,正从他心脏位置透出,刃尖在油灯下闪烁着淬毒般的幽蓝光泽。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中的锐利瞬间涣散,身体软软地向后栽倒。

“什么人?!”刘裕魂飞魄散,骇然暴退,撞翻了身后的条凳!

油灯被带起的风猛地一晃,光线明灭不定。就在这光影交错的刹那,一道纤细如同鬼魅的黑影,如同从墙壁里渗出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刘裕身后!黑影脸上覆着纯黑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得毫无人类情感的眸子。

刘裕甚至来不及看清对方的动作,只觉后颈一麻,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瞬间侵入四肢百骸,全身力气如同被抽干,连声音都卡在喉咙里,软倒在地。他惊恐的眼珠转动,看到那黑影手中,正握着一柄薄如蝉翼、犹自滴血的黑色短刃。黑影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抄起桌上那枚蜡丸和锦袋,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身影一晃,便融入墙角更深的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油灯的火苗恢复了稳定,摇曳着昏黄的光。室内只剩下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距离米铺两条街外的一处废弃染坊阁楼。

“哗啦!”

密封的蜡丸被一只带着薄皮手套的手捏碎,露出里面一张细小的薄绢。代号“夜枭”的燕子成员,正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快速扫视绢上密文。他身边,另一名燕子迅速展开一张简易的岭南地图,手指点向苍梧城外的某个位置。

“目标确认:苍梧城西,牛角村,原断魂崖矿工头目张瘸子。”夜枭的声音通过特制竹管,发出低沉而清晰的虫鸣般的断续声响,融入岭南初春的夜雨之中。

“指令:清除所有接触者。目标人物,暂时‘保护’性隔离。”

苍梧城西,牛角村。

细雨笼罩下的村庄一片死寂。村尾一间破败的土坯茅屋里,油灯如豆。一个头发花白、左腿微跛的老汉(张瘸子)正对着墙上模糊的铜镜,小心翼翼地用布巾擦拭着脖颈处一道新鲜的血痕。他脸色惨白,眼神惊恐不安,桌上放着一小锭刚被强行塞进来的银子。

就在半个时辰前,两个蒙面人如同鬼魅般闯入他家,一人用冰冷的匕首抵住他的喉咙,另一人则粗暴地翻箱倒柜,逼问断魂崖矿脉内情。他咬紧牙关,只说自己早已离开矿上,什么都不知道。蒙面人留下狠话和银子,警告他闭紧嘴巴,随即消失在雨幕中。

张瘸子惊魂未定,手指颤抖着摸向脖子上的伤口。就在这时——

“笃…笃…笃…”

极其轻微、如同夜枭啄击树干般的三声叩击,在茅屋后窗响起。

张瘸子浑身一僵,惊恐地望向糊着破麻纸的窗户。一道黑影静静地映在窗纸上,无声无息,却带来比刚才蒙面人更甚百倍的寒意。

“谁……谁?!”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窗纸被无声地捅破一个小洞。一根细长的竹管伸了进来,一个冰冷得毫无起伏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直接钻进他的耳朵:“张全福,原断魂崖丙字矿洞把头。永泰七年因矿道坍塌,左腿被砸断,得抚恤银二十两,田三亩,迁居牛角村至今。”声音精准地报出了他的底细,甚至包括那笔抚恤银的数目。

张瘸子如遭雷击,噗通一声瘫坐在地。

“刚才那两人,是催命的无常。”窗外的声音继续道,冰冷而残酷,“想活命,想保住你那在苍梧城里当学徒的孙子,就忘掉今晚的事,忘掉断魂崖,忘掉所有不该记得的东西。明日卯时,村口槐树下,有人接你离开。若敢多嘴,或试图逃走……”声音顿了顿,留下无尽的死亡威胁,“岭南虽大,无你葬身之地。”

张瘸子瘫在地上,牙齿咯咯作响,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浑浊的老泪混合着恐惧的汗水,无声地淌下。窗外黑影一闪,如同从未出现过。

岭南王府地底。

李三的身影无声浮现,将染血的蜡丸和锦袋恭敬地呈给陈锋。同时,另一名燕子低声禀报:“禀王爷,桂州别驾刘裕及崔家死士崔十七已灭口。密信截获,内容指向牛角村张瘸子。‘夜枭’组已接手,目标人物已控制,诱饵已布下。”

陈锋捏着那枚带着血腥气的蜡丸,指尖微一用力,薄绢化为齑粉飘散。他目光扫过沙盘上桂州别驾府的位置,嘴角勾起一丝掌控全局的冰冷弧度。

“钉子已动,毒蛇出洞。好戏……才演了一半。”他声音低沉,带着猫戏老鼠般的玩味,“传令周文博,按‘丙字九号’预案,给本王把刘裕府上那本‘孝敬账簿’……‘送’到该去的地方。再让苍梧城防司指挥使赵猛,点齐亲信甲士,今晚子时,给本王‘请’刘别驾过府一叙——就说,有要事相商,关乎他全家性命!”

子时,桂州别驾府。

刘裕的书房密室灯火通明。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脸色灰败,眼神涣散。崔十七死了!密信丢了!牛角村的线断了!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几乎窒息。就在他几近崩溃之时,书房外传来心腹管家惊慌失措的声音:

“老……老爷!不好了!苍梧城防司指挥使赵猛将军……带……带着甲士堵住了前后门!说奉……奉王爷令,有十万火急之事,请老爷即刻过府!”

“什么?!”刘裕如遭五雷轰顶,眼前一黑,踉跄扶住桌案才没摔倒。陈锋!岭南王!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岭南王府,偏殿。

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陈锋并未现身。殿内只有一脸肃杀的苍梧城防司指挥使赵猛,以及他麾下十名全身玄甲、手持陌刀、面甲覆脸的魁梧甲士!森冷的杀气弥漫殿内,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刘裕被两名甲士如同拖死狗般押入殿中。他官袍凌乱,面无人色,看到这阵仗,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刘别驾。”赵猛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冰冷刺骨,“王爷仁慈,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他一挥手,一本蓝皮账簿被重重摔在刘裕面前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账簿翻开的那一页,清晰地记录着他向王珣及四大家族在桂州主事“孝敬”的每一笔金银数目、时间地点!

“这……这……”刘裕浑身筛糠般颤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勾结逆党,私通敌阀,刺探王府机要,图谋不轨!”赵猛每念一条罪状,声音便冷厉一分,如同重锤砸在刘裕心头,“条条铁证如山!按《大周律》,当凌迟处死,诛灭三族!”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刘裕彻底崩溃,涕泪横流,疯狂地以头抢地,“下官招!下官全招!是崔浩!是王琰!是他们逼我的!他们抓了我儿孙……求王爷开恩!求王爷开恩啊!”

“押下去!”赵猛厌恶地一挥手,如同驱赶苍蝇。甲士如狼似虎,将瘫软如泥的刘裕拖出大殿,凄厉绝望的哭嚎声在寂静的王府夜空中久久回荡。

翌日清晨,桂州府衙。

三声追魂炮响,震动了整个桂州城。

府衙前宽阔的广场上,人山人海。新任桂州刺史(岭南王府心腹)当众宣读罪状:“查,原桂州别驾刘裕,勾结逆党,私通王、谢、崔、卢四姓阀阅,刺探王府机要重地断魂崖矿脉,图谋不轨,罪证确凿!依律,斩立决!家产抄没,三族流放南疆烟瘴之地!其党羽十三人,同罪论处!”

“咔嚓!”

雪亮的鬼头刀光闪过,刘裕的人头滚落,鲜血喷溅丈余!紧接着,十三颗头颅接连落地!浓郁的血腥味在初春微凉的空气中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官吏、士绅、百姓,无不脸色煞白,噤若寒蝉。看着高台上那一排血淋淋的人头和面无表情的监斩官,再想想昨日还威风八面的刘别驾一夜之间便身首异处,抄家灭族,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所有人的心脏!

岭南王陈锋的屠刀,无声无息,却比那墨玄陌刀更为锋利!四大家族埋下的钉子?在这柄屠刀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以惊人的速度飞向岭南各州府县衙,飞向仍在南下途中的钦差仪仗,更飞向帝都那深如渊海的宫阙与世族高门。

岭南王府地底,陈锋负手立于沙盘前,指尖轻轻拂过象征帝都的金色城池。沙盘上,代表钦差队伍的金色细线,已越过界碑,踏入岭南疆域。

“钉已拔,网已张。”陈锋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掌控生死的绝对力量,“高御史,本王备好的‘断魂崖’,静候君临。”

他望向幽暗的甬道深处,仿佛看到了墨玄铁水奔涌的洪流,看到了玄甲陌刀折射的寒光。岭南的天空,阴云密布,惊雷已在无声中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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