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烛火将沙盘上的岭南疆域照得一片肃杀，玄甲、陌刀、重骑三面小旗构成的铁三角在光影中仿佛要吞噬整片大周版图。赵铁、张霸、周岩三人身上的血腥气尚未散尽，眼中却已燃起更炽热的火焰。“王爷，”赵铁声音带着铁与血淬炼过的沉凝，“三大营已成合击之势，末将请命，为北伐先锋！”张霸手中陌刀虚影一闪：“霸爷的刀，专劈硬骨头！”周岩如阴影融入烛光：“壁虎队随时可断敌粮道，乱其后方。”
我指尖划过沙盘上横亘岭南与中原的“龙渊峡”，那是北上第一道天堑：“先锋？不。本王要的，是碾碎龙渊峡守军的铁流！让大周第一雄关，变成我岭南铁骑的阅兵场！”
三日后，龙渊峡南麓，无名盆地。
此地三面环山，形如巨碗，碗底却是一片难得的开阔硬地。盆地入口狭窄如瓶颈，两侧山崖陡峭，正是演练攻坚的绝佳之地。此刻，盆地内杀气冲霄！
盆地入口处，三千玄甲军列阵如铁铸城墙。巨大的塔盾深深楔入地面，盾面乌沉，吞噬着正午的烈日。长矛如密林，从盾隙森然探出，矛尖在阳光下汇聚成一片令人胆寒的星芒。阵列最前方，玄甲军统领雷万山，身形如铁塔矗立，仅露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声音穿透金铁：“玄甲！起——山！”
“喝！”三千人同声怒吼，塔盾轰然前倾半步，整个阵列散发出一股山岳将倾、碾碎万物的恐怖压迫感！地面尘土被无形的气势激荡，形成一圈缓缓扩散的尘浪。
盆地中央，五百陌刀手静立如渊。张霸**精赤上身，古铜色的肌肉虬结如老树盘根，汗珠滚落，在阳光下折射出金属般的光泽。他手中那柄门板似的陌刀斜指苍穹，刃口流动的寒光刺痛人眼。“陌刀！”张霸声如炸雷，“今日让这山峡，听我断水之音！”
“吼！”五百条壮汉齐声应和，声浪震得山壁簌簌落石。巨型陌刀同时扬起，动作整齐划一，沉重的刀锋切开空气，发出低沉呜咽。只待号令，便是石破天惊！
盆地最深处，八百重骑人马寂然。乌金星辰甲覆盖全身，只留战马一双双赤红的眼睛在面帘后闪烁，如同蛰伏的凶兽。破阵槊放平，槊锋在静止中流淌着幽暗的死亡光泽。赵铁位于阵列最前端，手中丈二长槊纹丝不动，整个人与战马仿佛已化为一块冰冷的金属雕塑。八百骑构成的钢铁城墙，散发着比两侧山崖更沉重的压力，空气似乎都为之凝滞。他们在等待，等待那道撕裂一切的冲锋号角！
点将台上，我俯瞰盆地，手中令旗猛然挥下！
呜——！呜——！
两短一长，尖锐的牛角号撕裂长空！
“玄甲！开——门！”雷万山的咆哮如平地惊雷！
轰！轰！轰！
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玄甲军塔盾阵在整齐的号子声中，由中央向两侧缓缓裂开三道丈许宽的缺口！缺口之后，不再是坚实的盾墙，而是张霸和他身后那五百柄已蓄满毁灭力量的陌刀！
“陌刀营！锋矢！碾过去！”张霸的怒吼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轰隆！
五百陌刀手瞬间启动！没有战马，仅凭一双铁脚板，却爆发出堪比重骑冲锋的恐怖声势！以张霸为最尖锐的箭头，五百柄高举的陌刀构成一片移动的刀山，顺着玄甲军裂开的通道狂飙而出！沉重的脚步整齐踏地，大地为之震颤，烟尘冲天而起！他们的目标，是盆地中央那片模拟龙渊峡关墙的、由巨木包铁、混合夯土垒砌的高大“城墙”！
“斩——！”
刀光如九天银河倾泻！五百柄陌刀带着劈山断岳的意志轰然劈落！刺耳至极的金铁撕裂声与夯土巨木的爆裂声混杂在一起，如同万千雷霆在盆地炸响！
轰！咔嚓！哗啦！
看似坚固的模拟关墙，在无匹的巨力下脆弱得如同孩童的积木！包铁的巨木被拦腰斩断，夯实的土石墙体被刀锋硬生生劈开、震碎、轰塌！烟尘混合着木屑铁片冲天而起，遮蔽了小半个天空！陌刀营所过之处，只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巨大豁口和满地狼藉的残骸！仅仅一次集体劈斩，那模拟的雄关便已千疮百孔！
“重骑营！墙式！踏平！”赵铁冰冷的声音在烟尘中响起，如同死神的宣告！
轰隆隆隆——！
积蓄到顶点的毁灭力量轰然爆发！八百重骑组成的钢铁城墙骤然启动！沉重的铁蹄叩击大地，声浪汇聚成连绵不绝的死亡滚雷！不同于黑风坳“怒海”的螺旋穿透，此刻的墙式冲锋，是纯粹的、碾压式的力量倾泻！如同移动的山脉，带着碾碎前方一切阻碍的磅礴意志，紧随着陌刀营撕开的巨大缺口，狠狠撞入那片废墟之中！
碾压！无情的碾压！
破阵槊平端，如同死神的镰刀，将模拟溃散“守军”的草人靶子轻易贯穿、挑飞！沉重的马蹄踏过倒塌的木梁、碎裂的土块、扭曲的铁皮，将一切残骸连同其象征的“雄关”尊严，一同踏为齑粉！墙式冲锋带来的压迫感，让点将台上观礼的岭南文官们脸色煞白，几乎窒息。那堵钢铁洪流所过之处，烟尘蔽日，唯有毁灭的轨迹清晰无比！
玄甲军裂开的缺口在陌刀营和重骑营通过后瞬间合拢，巨大的塔盾重新构成坚不可摧的铁壁，长矛如林，森然指向“关墙”后方，扼守着胜利的通道。三大兵种转换行云流水，攻如雷霆，守如磐石！
盆地烟尘未散，岭南王府密室。
牛油火把将墙壁上巨大的北境舆图映照得一片昏黄。龙渊峡的标记被朱砂狠狠圈出，箭头直指其后方的中原腹地。赵铁、张霸、雷万山、周岩肃立，身上的杀气与汗味混杂在狭小的空间里。
“演练痛快！”张霸舔了舔嘴唇，仿佛还能尝到劈碎“关墙”时木屑的味道，“王爷，何时北上？霸爷的刀已经等不及要尝尝中原禁军的血了！”
雷万山声音沉稳如铁：“玄甲军可正面硬撼龙渊峡守军箭雨檑木，为大军开出血路！”
赵铁眼中锋芒毕露：“重骑营墙式冲锋，可碾碎任何敢于在开阔地列阵之敌！只要突破龙渊峡，中原千里沃野，便是铁骑驰骋之地！”
“急什么？”我手指重重敲在龙渊峡后方一片不起眼的丘陵地带——黑石峪，“峡可破，但破峡之后呢？十万大军涌出峡谷，若在此处被人扎紧口袋，便是瓮中之鳖！”黑石峪地形狭窄，两侧丘陵密布，正是打埋伏的绝佳地点。
众人目光一凛。周岩立刻上前，指尖划过黑石峪：“此地山道蜿蜒，林深草密。‘壁虎队’三日前已散入其中。据报，峪中几处废弃矿洞，近日有不明人员活动痕迹，还发现了这个。”他呈上一枚沾着泥土的铜纽扣，纽扣背面，一个模糊的狼首印记隐约可见。
又是狼首！
书房里那块腰牌的冰冷触感仿佛再次传来。倭寇、蛮族、矿洞刺客、黑石峪…这只狼爪，已从海陆两个方向，死死扣住了岭南北伐的咽喉！
“水师！”我猛地转身，目光如电射向一直沉默的水师统领韩江海。这位皮肤黝黑、带着海腥味的老将，是重金招募来的前大周水师悍将。“战舰能否封锁龙渊峡以北五十里‘鹰嘴湾’？”
韩江海眼中精光一闪，抱拳道：“禀王爷！‘镇海’、‘平波’两艘主力战舰已形成战力，配以改良艨艟二十艘！鹰嘴湾形如口袋，若敌船敢入，末将有把握让其片板不得归航！断绝北方经水路向龙渊峡增援之敌！”
“不够！”我手指猛地戳向舆图上龙渊峡与黑石峪之间的广袤区域，“陆路！黑石峪若成口袋，必有重兵！赵铁！”
“末将在！”
“重骑营需演练分进合击之术！八百骑，本王要看到十六股可聚可散、如臂使指的钢铁洪流！聚则无坚不摧，散则迅疾如风！黑石峪的山林，困不住你们！”这是对重骑机动性和指挥体系的极致考验。
赵铁眼中燃起熊熊战意：“末将领命！重骑营，必成王爷手中最利的十六把尖刀！”
“张霸！雷万山！”
“末将（末将）在！”
“陌刀破坚城，玄甲守雄关！演练攻守易位！三日之内，本王要看到你的陌刀营，能顶着玄甲军的箭雨矛林，给本王劈开一条血路！也要看到你的玄甲军，在陌刀营的狂暴冲击下，寸步不退！”这是模拟北伐途中可能遇到的残酷攻城与守隘血战。
“诺！”两人齐声怒吼，眼中迸发出棋逢对手的兴奋与凝重。
“周岩！”
“属下在！”
“‘壁虎队’撒出去！盯死黑石峪！给本王挖出那只狼！还有…”我声音陡然转冷，“查！龙渊峡守将郭威，最近半年，与京城哪位贵人书信往来最密！”
深夜，王府书房。
烛火将我的身影拉长，投在悬挂的巨幅北境地势图上。桌案上，两份密报静静躺着。
第一份来自“燕子”，字迹娟秀却力透纸背：“九皇子府总管‘福安’，三日前密会北地豪商‘马三’，马三右耳残缺。此商队持有工部特批勘验文书，目的地…龙渊军械库！”
九皇子！龙渊军械！右耳残缺！与“阿鲁”特征完全吻合！
第二份来自黑石峪的“壁虎”，笔迹粗犷急促：“黑石峪东侧‘老鸦洞’，发现新近开凿痕迹，洞内囤积大量火油、硫磺！洞壁刻有…狼首徽记！”
火油！硫磺！这是焚山断路的毒计！一旦北伐大军主力进入黑石峪范围，一把大火，便能将峡谷化为炼狱，将岭南最精锐的力量葬送在北上途中！
好狠的连环计！海路扼守增援（鹰嘴湾），陆路布下焚山火阵（黑石峪），再勾结边将（郭威）！这已非简单的阻挠，而是要将岭南崛起的根基，连同他陈锋的野心，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我缓缓抬头，目光穿透窗棂，望向北方沉沉的夜幕。指尖划过冰冷的狼首腰牌，最终停留在沙盘上那座象征龙渊峡的险峻关隘。
“郭威…龙渊峡…”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回荡，带着金铁交击般的冷硬，“你以为，守着大周第一关，便能做那只拦路虎？”
烛火猛地跳跃了一下，将沙盘上岭南的兵锋照得一片森然。
“本王偏要你这雄关，变成北伐第一块踏脚石！让这漫天烽火，从你龙渊峡开始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