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在窗外呼啸,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林婉清独自坐在公寓里,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屏幕上跳动着张浩的名字,像一条毒蛇吐着信子。
婉清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清清,宝贝儿!”张浩的声音甜得发腻,像是浸了蜜的毒药,“听说你妈妈明天就要做手术了?钱凑够了吗?”
婉清的心一紧。是的,母亲的手术就定在明天,而她所有的积蓄加起来,还差两万三千元。
“我...我会想办法的。”她声音微弱,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
张浩的笑声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几分得意:“别硬撑了,我的小可怜。我这儿有个快钱的门路,一晚上就能赚五万。怎么样,考虑一下?”
婉清的手指攥紧了衣角:“什么门路?”
“有个大老板,特别喜欢你的直播,想请你吃个饭。就吃个饭,聊聊天,五万块到手。”张浩的语气轻描淡写,但婉清能听出其中的陷阱。
她想起陈志远的话——“比之匪人”,亲附了不该亲附的人,就会招致麻烦。
“只是吃饭?”婉清怀疑地问。
“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张浩信誓旦旦,“就在万达洲际酒店,最高档的地方,能出什么事?再说了,我也在呢。”
婉清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内心两个声音在激烈交战。一个声音说:不能去,那是陷阱;另一个声音说:母亲的病不能再拖了...
最终,对母亲的担忧战胜了理智。
“好,我去。”她说出这三个字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内心碎裂了。
“聪明!”张浩得意地说,“晚上八点,我来接你。穿漂亮点啊,人家老板可是冲着你来的。”
挂断电话后,婉清在镜子前呆立良久。镜中的女子面色苍白,眼中满是挣扎。她想起陈志远说她“婉约清丽”,而现在,她即将辜负这份欣赏。
她打开衣柜,手指在一件件衣服间徘徊。最终,她选择了一件高领的黑色毛衣和长裤,而不是张浩期望的性感装扮。
「至少,」她想,「我要守住最后的底线。」
晚上八点,张浩的宝马准时停在公寓楼下。他看见婉清的打扮,明显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
车上,张浩喋喋不休地交代着:“李总可是大人物,做房地产的,手指缝里漏点都够你吃半年。今晚把他哄高兴了,以后有的是好处。”
婉清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一言不发。霓虹灯在车窗上流淌而过,像是虚幻的彩色河流。她突然想起与陈志远在正定古城的那天,阳光真实而温暖。
酒店包厢金碧辉煌,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刺目的光。圆桌主位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秃顶,肥胖,手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金戒指。这就是张浩口中的李总。
“哎哟,这就是婉清小姐吧?比直播里还漂亮!”李总起身相迎,目光在婉清身上来回打量,像是评估一件商品。
婉清勉强笑了笑,在离李总最远的位置坐下。
宴席间,李总不断劝酒,张浩在一旁帮腔:“清清,李总这么看得起你,还不敬李总一杯?”
婉清推脱不会喝酒,但架不住两人的软磨硬泡,最终喝下了几杯红酒。酒液灼烧着她的喉咙,也模糊着她的理智。
「这酒啊,是穿肠毒药,也是乱性良方。」她昏昏沉沉地想,「多少人借着这三杯两盏,做下了追悔莫及的事?」
饭后,李总提议去KtV继续玩。婉清想要拒绝,但张浩在她耳边低语:“手术费不想要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中了她最痛的软肋。
KtV包房里,灯光暧昧,音乐喧闹。李总的手开始不老实,时不时“无意间”碰到婉清的大腿。婉清一次次躲开,像只受惊的小鹿。
张浩见状,凑过来“劝慰”:“清清,别这么放不开嘛。李总这么喜欢你,这是你的福气。”
婉清猛地站起来:“我去下洗手间。”
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她用冷水冲洗着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镜中的女子双眼泛红,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泪水。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志远发来的短信:“明天省博物馆有燕赵文化讲座,有兴趣来听吗?”
婉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那个干净、纯粹的世界,那个她向往却可能再也回不去的世界,此刻显得那么遥远。
她颤抖着手指回复:“抱歉,明天有事。”
回到包房时,情况更加不堪。李总明显喝多了,搂着两个陪酒小姐又唱又跳。看见婉清回来,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婉清小姐,来,陪哥哥唱首《知心爱人》。”
婉清躲闪着他的手:“李总,我真的该回去了。”
张浩赶紧打圆场:“清清就是害羞。李总,要不这样,我让婉清陪您散散步,醒醒酒?”
李总会意地笑了:“好,好,散步好。”
婉清还来不及反对,就被张浩半推半送地和李总一起推出了包房。
酒店走廊漫长而安静,与包房内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李总借着酒意,几乎将整个身子靠在婉清身上。
“婉清啊,”他喷着酒气说,“跟了我吧,保你吃香喝辣,比你做那破直播强多了。”
婉清奋力挣扎:“李总,请您自重!”
“自重?”李总嗤笑一声,“都到这地步了,还装什么清高?张浩没跟你说清楚吗?”
婉清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一个早就设好的局。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陈志远的名字。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婉清迅速接起电话:“喂?志远?”
电话那端传来陈志远温和的声音:“婉清,你没事吧?声音听起来不太对。”
婉清强装镇定:“我没事,就是有点喝多了。你能...能来接我一下吗?”
李总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一把抢过手机挂断电话:“怎么?还叫了相好的?”
婉清趁机挣脱他的钳制,向电梯跑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声响,像是她狂乱的心跳。
“站住!”李总在后面追赶,“臭婊子,装什么纯!”
电梯门缓缓关闭的瞬间,婉清看见张浩从包房出来,与李总站在一起,脸上带着谄媚的笑。那笑容让她感到一阵恶心。
回到公寓,婉清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手机显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张浩打来的。
她把手机关机,世界终于清静了。
黑暗中,她抱紧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绝望。今晚的经历像一场噩梦,而她差点就陷进去了。
「张浩的笑是淬了蜜的刀,一字字剖开她曾经的梦想:'清儿,这世道,清白能值几个钱?'」那句话在耳边回荡,刺痛着她的心。
她想起陈志远,想起他说的“内心的清白是永恒的”。可是在现实面前,这种清白多么脆弱,多么不堪一击?
第二天一早,门铃急促地响起。婉清透过猫眼看见张浩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她不开门,张浩就在外面喊:“林婉清,你给我出来!昨晚的事还没完呢!”
婉清终于打开门,冷冷地看着他:“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张浩强行挤进门来:“没什么好说的?你昨晚那么不给李总面子,知道给我惹了多大麻烦吗?”
“那是你自找的。”婉清语气冰冷。
张浩突然软下态度:“清清,我也是为你好。你看,你妈妈今天就要手术了,钱还不够吧?这样,只要你给李总道个歉,陪他吃个饭,钱的事好商量。”
婉清的心动了一下。今天是母亲手术的日子,她确实还需要两万多元。
见婉清犹豫,张浩趁机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这里是三万,预付的。事成之后还有更多。”
那些粉红色的钞票在晨光中泛着诱人的光泽。婉清仿佛看到母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看到医生期待的眼神...
她的手微微颤抖,几乎要伸出去接那个信封。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
“林小姐,好消息!”护士长的声音充满喜悦,“有位匿名好心人听说您母亲的情况,代为支付了全部手术费用!手术可以按时进行了!”
婉清愣住了,眼泪无声地滑落。是欣慰的泪,也是愧疚的泪。
她转向张浩,将那个信封推了回去:“我不需要你的钱。请你离开。”
张浩的脸色由红转青,最终变得狰狞:“好!林婉清,你有种!别忘了,我手里可有你不少'黑料’,咱们走着瞧!”
摔门而去的声音在公寓里回荡,如同命运的警钟。
婉清瘫坐在沙发上,百感交集。是谁帮她付了手术费?为什么?
她打开手机,第一个想到的是陈志远。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他怎么可能知道她母亲的事?
一连串的疑问萦绕在心头。但无论如何,母亲的医药费解决了,她不必再受制于张浩了。
下午,婉清去医院看望母亲。手术很成功,母亲还在沉睡中,脸色苍白但平静。
婉清握着母亲的手,轻声说:“妈,我保证,一定会活出个人样来,不让您失望。”
离开医院时,她在走廊里意外遇见了陈志远。他拿着一束鲜花,似乎是来探望什么人。
“婉清?”陈志远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我母亲在这里住院。”婉清回答,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志远,你不会就是那个...匿名好心人吧?”
陈志远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倒是想,可惜没那个能力。我是来看望我导师的,他昨天突发心脏病住院了。”
婉清点点头,既失望又释然。
两人并肩走出医院。夕阳西下,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看起来有心事。”陈志远敏锐地说。
婉清犹豫了一下,将昨晚的经历和今天的奇迹简单说了一遍,只是省略了张浩和李总的具体作为。
陈志远听后沉默良久,最后说:“易经告诉我们:'自天佑之,吉无不利'。意思是上天会保佑那些遵循正道的人。婉清,你守住了底线,这是你的福报。”
婉清的眼眶湿润了。没有人知道,为了守住这个底线,她经历了怎样的挣扎。
分别时,陈志远突然说:“婉清,如果你需要帮助,无论是经济上的还是其他方面的,都可以告诉我。朋友之间,本该相互扶持。”
婉清感激地点点头,内心涌起一股暖流。
回到公寓,她发现门下塞着一个信封。里面是张浩留下的一张字条和几张照片。字条上写着:“最后的机会。否则这些照片明天就会出现在网上。”
照片上,是昨晚在KtV里她被李总搂着的尴尬瞬间,角度刁钻,看起来十分暧昧。
婉清的手颤抖起来。原来,这才是张浩真正的底牌。
夜色渐深,婉清独自站在窗前,手中握着那些照片。城市的霓虹灯依旧闪烁,却照不亮她内心的迷茫。
是屈服于威胁,还是坚守底线?是走向那条看似轻松的堕落之路,还是继续艰难地保持清白?
她想起母亲苏醒后虚弱却欣慰的笑容,想起陈志远信任的目光,想起那个匿名帮助她的好心人...
最终,她将照片撕得粉碎,撒进垃圾桶。
「夜风呼啸,她仿佛听见志远那句'永贞无咎’,心口痛得发颤。」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后悔,而是因为决心。
她打开手机,拨通了陈志远的电话:“志远,我有个关于直播的新想法,能和你聊聊吗?”
电话那端,陈志远的声音温暖而坚定:“当然,随时恭候。”
窗外,一轮明月突破云层,清辉洒满人间。婉清知道,前方的路不会平坦,但至少,她选择了光明的那一条。
水地相依,终见真情。而她,宁愿做一滴清澈的水,滋润着厚德载物的大地,也不愿沦为污浊的泥泞,玷污了自己,也玷污了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