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亲自引着林家人来到荣禧堂外。只见堂外廊下侍立的丫鬟们,皆穿着样式统一、颜色淡雅的藕荷色比甲配月白裙子,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簪着简单的银饰。
见贵客到来,她们齐齐屈膝行礼,动作轻缓无声,眼神恭谨,规矩极好。
步入宽敞肃穆的荣禧堂,只见堂内早已济济一堂。客人甫一踏入,堂内所有人——无论主子仆从——皆立刻站起身来。
坐在上首左侧主位的贾母,此刻已是激动得热泪盈眶,未等贾敏行完礼,便颤巍巍地站起身,几步抢上前,一把将多年未见的爱女紧紧搂入怀中,口中不住地唤着“我的儿”,泣不成声。贾母身边侍立的大丫鬟鸳鸯连忙上前搀扶。
坐在上首右侧主位的容安侯贾赦,见状也立刻起身走了过来。他身形魁梧,面容虽带着些岁月的痕迹,但眼神锐利,通身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完全不似原着中眼圈漆黑,身形消瘦,嘴唇发白一副沉迷女色,严重肾亏的模样。
他轻轻拍了拍母亲的后背,温声劝慰道:“母亲快莫伤心了,妹妹一家平安抵京,今日骨肉团圆,是天大的喜事。快请妹妹、妹夫上座,让孩子们也见见礼。”
贾赦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贾母这才在鸳鸯的搀扶下,慢慢止住了眼泪,拉着贾敏的手,回到主位坐下。
接下来便是认亲的重头戏。贾敏平复了情绪,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亲自将林府的孩子一一介绍给贾家众人:“这是长女黛玉。” 黛玉上前,盈盈下拜,仪态万方。
“这三个皮猴子,分别是我家老二清晨、老三清扬、老四清风,”三个孩子也依礼上前见礼。
介绍完林家人,便轮到容安侯府的主子们。
贾母指着坐在贾赦下首第一位的妇人,道:“这是你大嫂”。
顺着贾母的方向,就看到一妇人穿着一身深栗色缠枝莲纹的缎面褙子,头上戴着点翠头面,打扮得体却不张扬。面容端正,神情平和,既不显得过分热络,也不见疏离。
她起身向贾敏和林如海见礼,态度温婉,言语得体,完全不见原着中那副“左性”、刻薄贪婪的影子。虽比不上贾赦先夫人张氏传闻中的知书达理、端庄大气,但观其言行,倒也算得上是个宽和持重的当家主母。
紧挨着邢夫人坐着。她并非原着里的凤辣子王熙凤,却也巧了,也姓王,乃是翰林院大学士王大人的嫡长女。
不得不让人感叹,贾琏的审美倒是挺专一,就喜欢明艳挂的。这位王嫣然生得明眸皓齿,顾盼神飞,一身海棠红的衣裙衬得她肤光胜雪。
她举止大方利落,言语爽脆,见礼后便亲热地拉着黛玉的手,上下打量,赞不绝口:“好俊的妹妹!这通身的气派,真真是画儿里走下来的人儿!早听我们爷提起姑母家有位天仙似的表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又看向林家几个小子,也笑语盈盈地夸赞了一番,热情却不失分寸。
王嫣然顺势拉起旁边的女子,道:“这是我们容安侯府唯一的姑娘,贾瑶,她啊,就喜欢看书下棋,这家中没有姑娘,瑶儿也是孤单,如今有了妹妹,你们可要经常走动。”
随着王嫣然的话,众人看向一身水绿色绣玉兰花的衣裙,气质沉静温婉的女子。她起身向长辈行礼后,看向黛玉温婉一笑,主动上前拉住黛玉的手道:
“盼了妹妹许久,这府里就我一个女儿家,平日里连个说知心话的姐妹都没有。如今可算把你盼来了!”
黛玉也笑着回礼,心中却暗暗给嬑笙和悟空传音:【这便是原着中大舅舅家的迎春姐姐了,果然养在父母身边大不同!看她眼神清亮,笑容明朗,行动间也带着自信,完全没有半分被恶奴欺压的怯懦郁气,真好!】
孙悟空隐在一旁,闻言咧嘴一笑,传音补充道:【妹妹有所不知,俺老孙前些日子在京城溜达,顺道也来这侯府‘串了个门’。】
【偶然听见邢夫人跟贾赦说话,原来这位姐姐刚出生时叫贾迎春,后来二房被分出去后,你那位‘好大舅’贾赦就拍板给改了名!说什么‘我堂堂侯爷的闺女,名字怎么能跟二房那个什么元春排着?她贾元春也配!’啧啧,你这大舅舅,对二房那怨气,隔着三条街都能闻到!】
嬑笙看着贾瑶明媚的笑容和眼中全无阴霾的神色,心中甚慰。这姑娘,算是彻底摆脱了“懦小姐”的命运了。
她是讨厌这个时代的,毕竟在这古代的女子过的好不好,只能依靠父亲、丈夫、儿子,古代女子的一生终究是无根的浮萍,一生都不能随心所欲。
“坐在最后面的是二房的宝玉,如今阳在我膝下。”贾母叹了口气道,众人也顺着贾母的视线落到角落里一个穿着大红衣衫、看起来睡眼惺忪的小男孩身上。
贾宝玉似乎对眼前的热闹场面毫无兴趣,兀自打着哈欠,神游天外。
贾赦见贾宝玉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浓眉顿时紧锁,重重地干咳了两声。那声音如同闷雷,吓得侍立在宝玉身边、一个穿着体面的大丫鬟喜人一个激灵。袭人连忙偷偷用力扯了扯宝玉的袖子。
宝玉这才如梦初醒,茫然地抬起头,视线在人群中扫过,瞬间就精准地锁定了站在贾敏身后、气质清绝的林黛玉。他眼睛猛地一亮,仿佛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全然不顾场合,脱口便说出了那句经典的、石破天惊的台词:
“这个妹妹我见过的!”
此言一出,荣禧堂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贾敏和林如海的脸色“唰”地沉了下来。当着人家父母的面,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闺阁少女露出这般痴迷神色,还说出如此孟浪轻浮、近乎调戏的话,在这个礼教森严的时代,简直是极其严重的冒犯!林如海的眼神瞬间冷得像冰。
就在这尴尬得能抠出三室一厅的时刻,机敏的贾瑶立刻上前一步,挡在黛玉身前,对着宝玉嗔怪道:“宝玉!你又犯糊涂了!这是姑母家的林妹妹,第一次来咱们京城,你何曾见过?”
她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亲昵和无奈,随即话锋一转,笑着对众人,尤其是对着脸色难看的林如海夫妇解释道:“想是林妹妹长得像祖母,眉眼间有几分神似。宝玉他日日跟在祖母身边承欢膝下,自然觉得林妹妹眼熟,倍感亲切了。”
解释完,她又立刻对袭人吩咐道:“袭人,快给你们二爷倒杯热茶来,醒醒神!”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当家姑娘的威严。
这一番话,既点明了宝玉的“糊涂”给了他台阶下,又巧妙地用“像祖母”化解了尴尬,还抬举了黛玉。林如海紧绷的脸色这才略微缓和了几分。
贾宝玉似乎根本没听进去贾瑶的解释,他的注意力又被黛玉腰间佩戴的一块莹润剔透、光泽温润的羊脂玉佩吸引住了。那玉佩的品相,明显比他胸前挂着的那块“通灵宝玉”还要好上许多!他张了张嘴,似乎又想发表什么“高见”。
一直留意着堂内情形的贾琏,显然对自家这位“混世魔王”堂弟时不时的“犯痴病”早有准备。不等宝玉开口,他立刻朗声对贾赦和林如海道:“父亲,姑父,您二位一路劳顿,又在此叙话良久。不如移步书房稍坐,喝杯清茶?这里就留给姑母、母亲和姐妹们说说体己话,可好?” 他笑容得体,提议合情合理。
贾赦正被宝玉弄得下不来台,闻言立刻如蒙大赦,连声道:“好好好!琏儿说得是!妹夫,请随我来书房!”
他一边说,一边几乎是“拎”起了还一脸不情愿、频频回头去看黛玉的贾宝玉的胳膊,“走,宝玉,你也跟来书房,别在这里扰了你姑母和姐妹们说话!” 语气不容拒绝。
【神瑛侍者这个狗东西!那双招子不想要了是吧?俺老孙这就给你挖出来当泡儿踩!】隐身的孙悟空看着贾宝玉一步三回头、眼神黏在黛玉身上的样子,气得金箍棒都掏出来了,对着宝玉的背影无声地挥舞着,怒骂传音。
嬑笙正想安抚一下这只暴走的猴子,却听悟空突然急促传音:【不行!俺老孙得跟过去瞧瞧!免得贾宝玉等会偷跑回来,笙笙,你帮俺看好黛玉妹妹!】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清风,瞬间消失在荣禧堂,追着贾赦一行人去了。
黛玉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完全绽放,就僵住了。她太了解这位无法无天的“悟空哥哥”了!她赶紧给嬑笙传音,声音带着焦急:【姐姐!快!快跟上去!千万拦着悟空哥哥,别让他乱来!一定不能使用仙法】
嬑笙无奈地扶了扶额,感觉自己简直是孙悟空的专属“保姆”加“灭火队长”。
她只能对黛玉微微颔首示意放心,随即也悄无声息地隐去身形,追着那道惹事精的气息,向书房方向飘然而去。留下荣禧堂内,女眷们重新拾起话题,试图驱散方才的尴尬气氛。
不过,嬑笙还是去晚了,不过就吃了一步,某只猴子就干了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