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六年的南洋,海风依旧带着咸湿的热气,却已然染上了一丝凛冽的铁锈味。巡航舰队作战厅内,气氛却与往昔不同,一份由快船星夜送回的捷报,正被将领们传阅,带来一阵压抑着的振奋。
“好!李总管用兵果真如神!”
“三日荡平‘黑礁岛’,阵斩海狼部首领以下二百余众,焚船八艘,缴获无算!我方仅伤十七人,亡三人!”
“如今南海之上,闻我墨羽玄鸟旗,那些小鱼小虾怕是已闻风丧胆了!”
捷报上,详细陈述了小队如何利用夜色与潮汐,以小型快艇扰敌,主力趁乱直扑“黑礁岛”核心湾澳,一举捣毁“海狼”巢穴的经过。战术简洁凌厉,执行果决高效,充分展现了李恪谋略的军事才能与巡防舰队的初战锐气。
然而,这份初战告捷的喜悦,并未在作战厅内持续太久。几乎与捷报同时抵达的,还有数份来自不同侦察小组、关于另一股势力的密报。当这些密报被汇总、摊开在李恪面前巨大的南洋海图上时,一股无形的沉重压力开始弥漫。
亲卫将领指着海图上一处被朱砂重重圈出的岛屿,声音低沉:“总管,这是‘巨鼋屿’。盘踞在此的,是‘血骷髅’部。据多方查探,其势远非‘海狼’之流可比。”
李恪的目光落在“巨鼋屿”上,眼神锐利。听着亲卫的详细禀报:
“匪首自称‘血鲨’,是真真正正刀头舔血几十年的积年老寇,彪悍狡诈,据说年轻时还在官军水师中待过,熟知战阵。”
“其麾下核心悍匪不下三百,皆是亡命之徒。大小战船超过三十艘,其中更有两艘是掳掠商船后改装的楼船,可载重兵,架设弩炮。”
“巨鼋屿地形极其险要,周边暗礁密布,如同天然屏障,陌生船只贸然闯入,十有八九会触礁沉没。岛上仅有几条隐秘水道可供出入,皆被‘血骷髅’严密把控,设有重重哨卡与防御工事。”
“更麻烦的是,他们在此地盘踞超过十年,不仅劫掠商船,还长期向过往船只收取‘保护费’,势力根深蒂固。岛上及周边受其驱使、或被其武力慑服的土着部落,能拉出的丁壮恐怕不下数千之数。”
“综合来看,‘血骷髅’可战之兵,明面上至少有八百,加上可驱策的土着,兵力可能超过一千五百。且据守天险,补给充足,绝非‘黑礁岛’那般可一鼓而下。”
帅府内先前因捷报带来的轻松气氛荡然无存。将领们看着海图上那如同巨兽般盘踞的“巨鼋屿”,以及周边密密麻麻标注的暗礁符号,都陷入了沉默。这是一块真正的硬骨头。
李恪负手而立,凝视着“巨鼋屿”,久久不语。初胜的锐气在他眼中沉淀,转化为更为深邃的冷静。他伸出食指,轻轻点在那朱砂红圈上,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诸位,‘血骷髅’倚仗者,无非三样。”他环视众将,目光如炬,“其一,地利之险,暗礁水道,易守难攻。其二,船众兵精,核心悍匪,战力不弱。其三,根基深厚,经营多年,可驱土着。”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若以为凭借新胜之威,便可贸然强攻硬打,即便最终能啃下来,我巡防舰队也必伤筋动骨,元气大伤。此非勇武,实乃愚钝!我墨羽锐士的鲜血,岂能白白耗费于此等莽撞之举?”
他猛地一拍海图边缘,震得图纸微微颤动:“传令下去!舰队暂泊定海港,休整补给,论功行赏。同时,加派所有侦察快船,我要在三天之内,拿到‘巨鼋屿’周边所有水道的详图、潮汐规律、‘血骷髅’日常巡逻路线、补给来源,乃至那几个受其驱使的主要土着部落的详细情况!”
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李恪再次将目光投向那险恶的“巨鼋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初战的胜利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他需要更详尽的情报,更需要一个能最大限度减少己方伤亡、彻底碾碎这个庞然大物的完美策略。怒海之上,狂澜将起,而他,已做好了执棋布局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