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城城头上，大梁旌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随着大梁铁骑踏破华州的消息传来，大街上彻夜响着欢庆的锣鼓，酒肆的吆喝声直窜云霄。
唯有深巷老宅里，几个白发老臣对着褪色的唐室龙纹暗自垂泪，烛火摇曳间，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夜里，暴雨倾盆而下。
白修踉跄着走进青石板巷，墨色锦袍下渗出暗红血渍，每走一步，脚下的积水里都会荡开血色涟漪。
他扶着朱漆门喘息，指节重重叩击门环。
随着“嘎吱”一声，杨焱提着油灯出现，火红色劲装衬得面容愈发狰狞。“谁啊，大半夜……！”
话音未落，白修那苍白如纸的脸映入眼帘。
这位玄冥教赫赫有名的白掌使，此刻嘴角还挂着血沫，一身狼狈之相。
“白掌使？”杨焱有些惊讶地疑惑道。
刚打算开口询问些什么，白修便膝盖一软一头栽倒在地，水花混着血水溅在杨焱脸上。
杨淼闻声疾步而来，看到满地狼藉，他瞳孔猛地一缩，目光扫过白修染血的衣襟。
自从徐墨随朱公西进，玄冥教内，孟婆与白修也彻底由明争暗斗摆到了明面上，而他们兄弟夹在中间，亦是不理会的态度。
可如今……
“兄长，不妥。”杨淼按住杨焱扬起的手臂，冰凉指尖触到兄长暴起的青筋，“白掌使如今与孟婆的争斗已然放在明面，咱们贸然…”
“有甚不妥！”杨焱甩开弟弟的手，粗粝的手掌直接抄起白修后背，“咱们与徐墨有着交情，他不在汴州，咱们难道要学那见死不救的小人？”
话音未落，他大步向着内院走去。
杨淼望着兄长远去的背影，轻叹一声。袖中水流悄然汇聚，倾泻而下，将门前的血渍冲刷得一干二净。
白修在剧痛中缓缓醒来，睁开眼便是陌生的雕花床帐。
檀木熏香混着草药气息钻入鼻腔，牵动他肋下伤口，闷哼声刚要溢出，就听见木门打开的轻响声。
他瞬间屏息，将眼睫垂落的弧度调整得恰到好处，五指却在袖中悄然聚起内力。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湿润的水汽。白修算准来人靠近床榻的刹那，掌心冰雾骤然打出！
然而预想中的惊呼声并未响起，手腕突然被冰凉的力道钳制，抬眼望去，正对上杨淼波澜不惊的脸。
“白掌使这一掌，可是要恩将仇报？”杨淼指尖微动，水流顺着白修腕骨蜿蜒凝结成冰，寒意顺着经脉直窜心脉。
白修猛地咳嗽起来，嘴角渗出的鲜血落在床榻上。
杨焱大步跨进房门，看见这一幕，手里端着的药碗重重砸在案几上，瓷碗与木面相撞发出脆响。
“都什么时候了还动手！”杨焱铁塔般的身躯挡在床前，火红色劲装随着呼吸剧烈起伏，“没瞧见白掌使伤成什么样？这内伤，再耽搁半日命都没了！”
他粗糙的手掌探向白修额头，发现滚烫得惊人，顿时眉头皱起。
杨淼松开手后退半步，袖中水流无声没入青砖缝隙。
先前白修那一掌足足有大星位的功力，换作常人怕是已经毙命了，“心思歹毒”，杨淼此刻极为不喜。
声音也冷了起来：“玄冥教有令，叛教者格杀勿论。如今白修私通不良人证据确凿，兄长莫要因小失大。”
“证据？不过是孟婆那老妖妇的一面之词！”
杨焱猛地转身，怒道：“不过是夺权的手段！自己没本事，倒是想起斩草除根这一套。”
突然
兄弟俩的争吵声戛然而止——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十二盏孔明灯在雨幕中排成玄冥教的鬼面图腾。
杨淼瞳孔骤缩，低声道：“孟婆来了。”
话音未落，青瓦上已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月光将人影拉得很长。
孟婆拄着幻龙杖缓步踏入厅堂，暗紫色长袍拖过地面，带起阵阵腥风。
她身后仅剩的十二名黑衣手下如鬼魅般分立两侧，手中锁链哗啦作响。
“杨焱，杨淼。”孟婆的声音裹着沙哑的笑，“听闻二位收留了朝廷钦犯，这是要和总舵作对？”
杨焱挡在卧房门前，冷声道：“徐墨与我们乃是兄弟，我们不可能坐视不管！”
孟婆脸色冰冷，叹了一句，“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话音刚落，她身侧十余位黑衣人手中铁链齐出。
杨淼旋身甩出三叉戟缠住锁链，戟刃上的蓝色纹路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兄长，西侧！”他沉喝一声，水流顺着戟柄暴涨成水墙，将十二名黑衣人的锁链绞成碎片。
杨焱双镰刀划出赤红火弧，纵身跃上屋檐。
幻龙杖扫来的瞬间，他借力翻身避开，镰刀勾住孟婆兜帽。
紫色布料撕裂的刹那，露出一张满是褶皱的脸。
“藏头露尾的老东西！”杨焱暴喝一声，双镰刀裹着烈焰劈向孟婆面门。
孟婆旋身避开，幻龙杖点地炸开黑雾。无数细粒从雾中扑出，遇火即燃。
杨淼三叉戟搅动水流，在两人周身凝成防护罩。
“小心！她的杖头藏着机关！”话音未落，幻龙杖突然分裂成三截，蛇形铁索直取屋内白修。
铁索破门的那一刻，白修急忙站起，踉跄后退间胸口血痂崩裂。
铁索即将打中白修时，杨焱挥舞双镰刀格挡住铁索，火星溅在他手臂上烫出焦痕。
孟婆褶皱的脸上扯出冷笑：“二位，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紧接着，幻龙杖顶端龙头突然张开口子，喷出的毒烟瞬间腐蚀了地面青砖。
杨淼猛得运功，三叉戟戟尖如漩涡般搅动积水，腾起半人高的湛蓝色水球，冰晶沿着戟柄蜿蜒生长。
与此同时，杨焱高举双镰刀，暗红色火焰在刀刃上凝结成咆哮的火蟒，热浪蒸腾间，雨滴未及落地便化作白雾。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暴喝道：“去！”
水球裹挟着刺骨寒意撞向毒烟，烈焰则如蛟龙出海般紧随其后。
冰火相撞的瞬间，周遭空气骤然扭曲，震耳欲聋的轰鸣中，瓦片簌簌坠落。
孟婆的幻龙杖仓促划出护盾，却被冲击波震得连退三步，紫色衣袍猎猎作响。
而没来及跑的黑衣人大多被炸得四分五裂，倒在地上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