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干净的米白色衬衫出来时,帐篷外的夕阳正把云层染成暖橙色。苏晚刚理好衣角,就看到陆时砚站在临时搭建的木桌旁,手里拿着秦峰递来的文件,指尖在纸页上快速滑动,深灰色西装的袖口垂在身侧,那块泥点在夕阳下格外显眼——不是污渍的狼狈,反倒像被镀了层柔光,成了他身上最不“陆时砚”的地方。
“苏总监,你看陆先生那袖口!”小陈凑过来,压低声音挤了挤眼睛,手里的相机还没收起,“刚才我偷偷拍了张特写,你说这要是发到网上,‘冰山总裁徒手推石头’的词条会不会火?”
苏晚没接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跟着陆时砚的动作走。他签文件时,袖口偶尔会蹭到桌面,秦峰递来湿巾,他却摆了摆手:“不用,等下还要去看救援队的装备,擦了也是白擦。”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可苏晚记得,上次在陆氏会议室,他连文件上沾了点咖啡渍都要让助理换一份新的。
“陆先生对您可真不一样。”阿秀抱着整理好的设计稿走过来,笑着点头,“刚才秦助理跟我们说,陆氏在这附近根本没有分公司,他这次来,就是专门为了接我们的。”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上一章在直升机上,陆时砚说“前两年验收援建项目”,想起他推护坎下的石头,想起他袖口的泥点——原来那些“顺路”“碰巧”,全都是精心安排的借口。她攥了攥衣角,刚想走过去说点什么,就看到秦峰快步走到陆时砚身边,脸色凝重地低声汇报:“老板,刚才审那个赵天宇的手下,他招了,说赵总让他拍苏总监团队的窘态,还让他联系小镇上的向导,想在我们返程时偷换织锦样本。”
陆时砚手里的笔顿了一下,抬眼时目光扫过苏晚的方向,眼底的冷意瞬间淡了些:“向导的名字查到了吗?”
“查到了,是之前带苏总监他们去老艺人家里的王向导。”秦峰递过一张照片,“我们已经让人盯着他了,不过他最近和赵天宇的人联系频繁,恐怕已经拿到了样本的特征。”
苏晚心里一紧。她赶紧走到陆时砚身边,声音有些急:“织锦样本我让李师傅缝在经线布里了,王向导应该没见过……”
“他见过。”陆时砚打断她,指尖在照片上的王向导脸上点了点,“上次你们去阁楼看织机,他借故帮忙搬东西,瞟过李师傅的布包。”他顿了顿,转头看向苏晚,眼神里带着安抚,“不过你别担心,我已经让秦峰把李师傅的布包换成了一模一样的备用包,里面放的是普通织锦,真样本我让人送到镇上的安保点了。”
苏晚松了口气,心里却更暖了。她看着陆时砚袖口的泥点,忽然想起刚才秦峰递湿巾时他的拒绝,鬼使神差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帕——是块绣着小朵兰花的棉质手帕,还是母亲病愈后给她绣的。“您还是擦一下吧,”她把帕子递过去,声音有些轻,“等下风大,泥点吹进袖口会不舒服的。”
陆时砚愣了一下,目光落在手帕上的兰花绣纹上,又抬头看向苏晚微红的耳尖,接过帕子的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什么:“谢谢。”他展开手帕,小心翼翼地擦着袖口的泥点,动作不再像平时那样利落,反倒多了点笨拙的认真,连绣纹蹭到皮肤都特意避开。
小陈赶紧举起相机,抓拍住这一幕——夕阳下,陆时砚低头擦袖口,苏晚站在他身边,手里还攥着衣角,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看到彼此眼底的光。小陈偷偷把照片存进加密相册,心里暗喜:这张要是以后苏总监和陆先生结婚,绝对能当纪念照!
“陆先生,苏总监,李师傅找你们!”老周的喊声从帐篷那头传来。两人同时转头,看到李师傅举着布包,正朝他们挥手:“刚才我检查经线,发现有几根线的密度不够,得重新找老艺人要,可是王向导联系不上,你们看……”
“我带你们去。”陆时砚收起手帕,小心地叠好放进西装内袋,“正好我也想再看看那台老织机,顺便跟老艺人聊聊纹样的工艺。”
苏晚看着他把自己的手帕放进内袋,心跳又快了几分。她跟在陆时砚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袖口渐渐变淡的泥点,忽然觉得,这个总是用“工作”“合作”当借口的男人,其实比谁都直白——他的关心藏在推石头的动作里,藏在不擦泥点的细节里,藏在收手帕的温柔里。
路上,陆时砚忽然放慢脚步,和苏晚并肩走在后面。他看了眼苏晚手里的设计稿,笑着问:“刚才在直升机上,你说想调整‘活水纹’的倾斜角度,现在有新想法了吗?”
“有。”苏晚赶紧点头,翻开设计稿,指着上面的草图,“我想在30°的基础上,加一点波浪形的起伏,像山风吹过水面的样子,这样织出来更有动感。”她顿了顿,抬头看向陆时砚,“不过这样会增加织锦的难度,不知道老艺人能不能……”
“能。”陆时砚肯定地说,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我之前查过老艺人的‘山河锦’,她最擅长织这种有层次的纹样,你看这上面的水波纹,和你想的很像。”照片里的“山河锦”色泽艳丽,水波纹层层叠叠,像真的在流动一样。
苏晚惊喜地接过手机,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两人都顿了一下。她赶紧低头看照片,耳尖却控制不住地发烫:“您怎么会有‘山河锦’的照片?”
“上次你说想做‘传承’系列,我就找了些传统织锦的资料。”陆时砚的声音有些轻,“本来想等你回来给你看,没想到这次刚好用上。”
苏晚看着照片里的“山河锦”,又看了看身边的陆时砚,忽然明白——他不仅为她的安全费心,还为她的设计提前做了准备。她抬头时,刚好对上陆时砚的目光,夕阳落在他的眼睛里,像盛着细碎的星光,让她想起小说简介里写的“你让我的星光,有了温度”。
“快到了!”李师傅的喊声传来。苏晚赶紧收回目光,加快脚步跟上,却没看到陆时砚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悄悄勾起的弧度——他袖口的泥点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可心里的暖意,却比夕阳更甚。
走到老艺人的阁楼前,苏晚刚要推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王向导的声音:“……我肯定能拿到样本,赵总您放心,苏晚他们还信任我呢……”
陆时砚立刻抬手拦住苏晚,对秦峰使了个眼色。秦峰会意,悄悄绕到阁楼后面,拿出手机开始录音。陆时砚压低声音对苏晚说:“别出声,等他把话说完,我们正好拿证据。”
苏晚点点头,手心却攥出了汗。她看着陆时砚紧绷的侧脸,看着他袖口残留的泥点,忽然觉得很安心——不管赵天宇耍什么花招,不管王向导有多狡猾,只要有他在,就什么都不用怕。
阁楼里的王向导还在继续说:“……样本缝在经线布里,我已经跟赵总您描述过了,等他们返程,我就找机会换掉……”
陆时砚的眼神冷了下来,对秦峰比了个“行动”的手势。秦峰立刻带人冲进阁楼,王向导吓得手机都掉在了地上,看到陆时砚和苏晚,脸色瞬间惨白:“陆……陆先生,苏总监,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陆时砚走进阁楼,目光落在王向导掉在地上的手机上,声音冰冷,“赵天宇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背叛信任你的人?”
王向导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秦峰捡起手机,播放刚才的录音,证据确凿。苏晚看着王向导的狼狈样子,心里没有解气,只有失望:“我们那么信任你,你为什么要帮赵天宇?”
“我……我也是没办法,我儿子生病需要钱……”王向导的声音带着哭腔,可苏晚知道,再大的困难,也不能成为背叛的借口。
陆时砚没再跟他废话,让秦峰把人带走交给派出所。他转头看向苏晚,眼神里的冷意瞬间褪去,多了点温柔:“别难过,这种人不值得你放在心上。”他顿了顿,指了指阁楼里的老织机,“我们还是先跟老艺人聊纹样吧,别耽误了‘传承’系列的进度。”
苏晚点点头,跟着陆时砚走到老织机前。老艺人正在整理丝线,看到他们进来,笑着点头:“刚才我听到外面有动静,没吓到你们吧?”
“没有,一点小事。”陆时砚笑着回答,帮老艺人递过一把梭子,“我们这次来,是想跟您聊聊‘活水纹’的织法,苏总监有个新想法,想在30°倾斜的基础上加波浪起伏……”
老艺人眼睛一亮,拉着苏晚的手走到织机前:“这个想法好!我年轻的时候织过类似的纹样,就是没你想的这么巧,结合山路的斜度,肯定好看!”
苏晚看着老艺人兴奋的样子,又看了看身边帮着整理丝线的陆时砚,忽然觉得,刚才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她低头看了眼陆时砚的袖口,泥点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可那道泥点带来的温暖,却一直留在心里。
夕阳透过阁楼的窗户照进来,落在织机上的丝线上,闪闪发光。苏晚拿起一根金线,放在织机上比划着“活水纹”的形状,陆时砚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她的设计稿,偶尔提出一两句建议。两人的身影在夕阳下重叠,像一幅安静却温暖的画——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刻意的靠近,却藏着最动人的默契。
“对了陆先生,”老艺人忽然开口,笑着看向陆时砚,“你上次说想找‘山河锦’的针法资料,我今天找出来了,等下给你拿。”
陆时砚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谢谢阿姨。”
苏晚转头看向他,眼里带着疑惑。陆时砚对上她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次跟你说查了点资料,其实是找老艺人要的,怕你觉得我多管闲事,就没敢说。”
苏晚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看着陆时砚眼底的温柔,看着他手里的设计稿,忽然觉得,这个总是用“视察分公司”“查资料”当借口的男人,其实早就把她的梦想,当成了自己的事。
离开阁楼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秦峰汇报说王向导已经被带走,织锦样本的安全也有保障。陆时砚松了口气,转头对苏晚说:“晚上风大,我让人在帐篷里生了火,等下我们可以聊聊‘传承’系列的后续计划,顺便……”他顿了顿,声音有些轻,“顺便看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