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业晚宴的水晶吊灯像倾泻的银河，将整个宴会厅照得如同白昼。苏晚站在陆时砚身边，手里端着一杯香槟，指尖微微发凉。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得体的微笑，却又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距离。若不是陆时砚的邀请，她大概永远不会踏足这样的地方。
“别紧张。”陆时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这里的人，大多是冲着‘锦绣新章’来的。你的设计，比任何名片都管用。”
苏晚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她今天穿了一件自己设计的改良式旗袍，墨色的面料上用银线绣着细密的缠枝纹，在灯光下流转着低调的光泽。既符合场合的正式，又不失个人特色。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人主动走过来打招呼。
“这位就是苏晚设计师吧？”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笑着伸出手，“我是盛世集团的张总，‘锦绣新章’的设计太惊艳了，尤其是锡绣的运用，堪称点睛之笔。”
“张总过奖了。”苏晚礼貌地回握，“只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尝试。”
“谦虚了。”张总哈哈一笑，“陆总真是好眼光，能发掘出你这样的人才。”
陆时砚适时开口：“苏设计师的才华有目共睹，我们只是提供了一个平台。”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苏晚心里一暖，抬头看向他，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那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疏离，多了几分温和，像春日融化的冰雪。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又迅速移开，仿佛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却在彼此心里漾起圈圈涟漪。
陆续又有不少人过来打招呼，有同行，有企业家，还有时尚媒体的记者。苏晚渐渐放松下来，应对得体，既不卑不亢，又不失礼貌。
她能感觉到，陆时砚一直站在她身边，不远不近，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替她挡掉了不少不必要的骚扰。偶尔有人问起他们的关系，他都会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或者用一句“合作愉快”轻轻带过。
“看到没，你家陆总这护食的样子。”陈瑶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凑到苏晚耳边低语，“刚才那个李总看你的眼神都快拉丝了，陆总的脸瞬间就冷了，吓得人家话都没说完就跑了。”
苏晚的脸颊有些发烫，嗔了她一眼：“别乱说。”
“我可没乱说。”陈瑶挑眉，“秦峰都跟我说了，陆总特意交代他，今晚要‘重点保护’苏设计师。”
正说着，秦峰端着两杯鸡尾酒走过来，递给陈瑶一杯，笑着说：“陈小姐的消息倒是灵通。”
“那是。”陈瑶接过酒杯，冲他眨了眨眼，“你们老板的心思，也就瞒瞒我家晚晚这种当局者迷的。”
苏晚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身想去拿些点心，却被记者拦住了。
“苏设计师，您好，我是《时尚前沿》的记者。”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女孩递过话筒，“请问您和陆总是什么关系？有传言说，您能得到这次合作机会，是因为陆总的特殊关照。”
这个问题尖锐又直接，周围的喧嚣瞬间安静了几分，不少目光都投了过来。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看向陆时砚。他就站在不远处，正被几位商界大佬围着说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她定了定神，脸上露出从容的微笑：“我和陆总，是合作伙伴。陆氏集团看重的是设计本身的价值，而不是其他无关的因素。”
“可是据我们了解，陆总很少亲自参与具体的项目合作，这次却全程跟进‘锦绣新章’，甚至还陪同您去工厂考察。”记者不依不饶，“这似乎超出了普通合作伙伴的范畴吧？”
苏晚握着香槟杯的手指紧了紧，正要开口，一个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
“苏设计师是陆氏集团非常重视的合作伙伴。”陆时砚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自然而然地站到苏晚身边，目光平静地看向记者，“‘锦绣新章’项目，关乎传统工艺的传承与创新，意义非凡，我亲自跟进，有问题吗？”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记者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没、没有问题。”记者有些慌乱，“只是……外界对您和苏设计师的关系很好奇，能不能请您正式回应一下？”
陆时砚的目光落在苏晚脸上，停留了两秒，才转回头看向记者，语气坦然：“我和苏设计师，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亦师亦友？”记者捕捉到关键词，眼睛一亮，“能具体解释一下吗？”
“她的设计才华，值得学习和尊重，这是‘师’。”陆时砚的声音清晰而稳定，透过话筒传遍了安静下来的角落，“在传统工艺的现代转化上，我们有共同的理念和追求，这是‘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陆氏集团向来尊重才华，支持原创。苏晚设计师的能力，有目共睹。希望大家能把更多的关注放在她的设计上，而不是捕风捉影的猜测。”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明确了两人的关系，又维护了苏晚，还强调了陆氏的价值观。
记者张了张嘴，再也问不出什么，只能讪讪地说了句“谢谢陆总”，便匆匆离开了。
周围的人见状，也纷纷散开，只是看向苏晚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和认可。
“谢谢你。”苏晚低声说，心里有些复杂。“亦师亦友”，这个定义恰到好处，既撇清了暧昧，又没有否认两人之间的特殊联系。可不知为何，听到这四个字时，她的心里竟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失落。
“我说过，我们是合作伙伴。”陆时砚看着她，眼神深邃，“保护合作伙伴，是应该的。”
他的话滴水不漏，态度坦荡，可苏晚却从他眼底深处，看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
晚宴继续进行，苏晚明显感觉到，人们看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最初的好奇或轻视，而是带着尊重和欣赏。偶尔有人过来交流设计理念，语气也变得真诚了许多。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陆时砚刚才的话，更是因为“锦绣新章”本身的实力。但不可否认，陆时砚的维护，像一道无形的屏障，为她挡住了许多明枪暗箭。
“看来‘亦师亦友’这四个字，效果不错。”陈瑶端着酒杯过来，笑着说，“刚才还有人跟我打听，想跟你合作呢。”
苏晚笑了笑，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晚宴快结束时，苏晚去露台透气。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些许酒意，也让她纷乱的心绪平静了几分。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陆时砚。
“外面冷，进去吧。”他递过来一件西装外套，是他自己身上的，带着淡淡的雪松香。
苏晚没有接，只是看着远处的夜景：“陆总，你为什么要帮我？”
陆时砚沉默了片刻，说：“我说过，你的才华值得被看见。”
“只是因为才华吗？”苏晚转过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如果我没有设计天赋，你还会这样吗？”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陆时砚的眼神闪了闪，深邃得像藏着一片海。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里。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认真：“苏晚，你要相信，你的价值，从来不止于才华。”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苏晚的心湖，激起千层浪。她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心跳瞬间乱了节拍。
他是什么意思？这句话里，似乎藏着比“亦师亦友”更多的东西。
正想问什么，陆时砚却先开了口：“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说完，他将西装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转身走向电梯，没有给她追问的机会。
苏晚站在露台上，晚风吹起外套的衣角，带着他身上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包裹。她低头看着那件黑色的西装外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又有些酸涩。
“亦师亦友”吗？
她轻轻念着这四个字，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或许，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至少，他们还能像这样，站在同一片星空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至少，他还在她身边，以一种她暂时还无法定义，却又无比安心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