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无垠的平台,寂静得能听到能量流动的嗡鸣。巨大的圣殿核心结构体悬浮于空,如同跳动的心脏,散发着浩瀚而冰冷的光辉。其下,引导体的光影剧烈扭曲,数据触须疯狂地试图刺入核心,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隔,迸溅出刺眼的能量火花。
它猛地转向突然出现的雷克斯四人,那原本平和的面容此刻写满了扭曲的焦急、愤怒,以及最深切的恐惧,发出的电子音尖锐得几乎破音:
“阻止他!那个‘种子’!他带来了‘初稿’!他要执行‘归零’!毁灭一切!”
这倒打一耙的指控,配合它那明显在强行干预核心的举动,让真相不言而喻。
霍克船长反应极快,虽然听不懂全部,但看架势就明白谁在干坏事,立刻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屁!刚才想吞了老子的是下面那坨屎!现在想拉着所有人一起死的我看是你这个破光影!”他举起那根捡来的断裂矛杖,虽然知道没用,但还是摆出了战斗姿态。扳手和废料也立刻护在雷克斯两侧,紧张地盯着引导体。
雷克斯稳住因能量耗尽而有些摇晃的身体,手中的金属卷轴变得滚烫,与前方那巨大的核心结构体产生着强烈的共鸣。他冷冷地注视着引导体,声音因疲惫而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抗拒‘初稿’指令,试图中断强制归零序列。你在拖延什么?或者说,你在害怕什么?害怕真正的重启,会清除掉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他回想起研究员碎片的警告,回想起圣殿核心可能隐藏的真相。
引导体的光影波动得更加厉害,仿佛雷克斯的话语刺痛了它最核心的漏洞。“愚蠢!归零是不可逆的彻底毁灭!所有文明痕迹,所有存在证明,包括你们自身,都将化为虚无!那不是救赎,是彻底的终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存!为了延续!”它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
“延续?像下面那些被‘回声’吞噬了一半、在不断融化哀嚎的东西一样‘延续’吗?”雷克斯厉声反问,指向脚下——虽然看不到,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下方熵之海的存在。“还是像外面那些被困在永恒战争回响里的残影一样‘延续’?你所追求的延续,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死亡!”
“那是必要的代价!”引导体尖叫,“只要核心存在,只要‘创世侧写’完好,就有希望在废墟上重建!而归零,什么都没有了!”
“不对。”雷克斯握紧了卷轴,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冰冷而绝对的原始法则,“归零不是终结,是回归起点,是重获选择的机会!而不是活在你用谎言和牺牲构筑的、注定崩塌的囚笼里!”
“你没有资格决定所有存在的命运!”引导体的数据触须猛地收回,不再尝试侵入核心,而是猛地指向雷克斯,尤其是他手中的卷轴!“交出‘初稿’!它不是你应该掌控的力量!它会带来彻底的毁灭!”
平台周围,纯白的空间开始波动,一个个由纯净能量构成的、造型与之前熵之海中那些执法者相似的“净化者”单位开始浮现,它们的电子眼锁定了雷克斯,武器系统开始充能,发出冰冷的蓝光。
显然,引导体掌握着圣殿一部分的防御权限。
“妈的!要打了吗?!”霍克吼道,紧了紧手中的“武器”。
扳手脸色发白:“我们的装备……”
废料啐了一口,将那块扭曲的装甲板挡在身前:“够砸碎几个灯泡了!”
战斗一触即发。
就在净化者单位即将开火的瞬间——
嗡——!!!
整个纯白平台,连同那巨大的核心结构体,猛地剧烈一震!一种无法形容的、源自存在根基的撕裂感席卷了所有人!
并非来自内部,而是来自外部!
只见平台一侧那无垠的纯白“墙壁”,突然被强行撕裂开一道巨大的、不规则的口子!暗红色的、粘稠的熵之海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猛烈地倒灌进来!
伴随着熵之海涌入的,是那张无形巨口发出的、充满暴怒和贪婪的无声咆哮!它竟然强行追踪着“初稿”的波动,从内部撕裂了圣殿核心的壁垒,直接杀了进来!
它首要的目标,不再是雷克斯等人,而是那悬浮于空、散发着无比诱人秩序光辉的圣殿核心结构体!那里面蕴含的“创世侧写”,是它最渴望的终极食粮!
“不!!!”引导体发出了绝望的尖叫,再也顾不上雷克斯,疯狂地扑向核心结构体,试图用自身的光影去阻挡那汹涌而来的暗红潮汐和恐怖的吞噬之力!
净化者单位的攻击指令瞬间混乱,一部分继续锁定雷克斯,另一部分则转向应对突如其来的外部入侵,能量光束胡乱地射向倒灌的熵之海,却如同石沉大海,反而被吞噬同化。
局势瞬间失控!
暗红潮汐与纯白平台猛烈碰撞,相互湮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平台的纯白地板上开始迅速蔓延开暗红色的侵蚀纹路。
“机会!”雷克斯眼中精光一闪!
真正的敌人不再是互相猜忌的彼此,而是这带来终极毁灭的“回声”本身!而混乱,给了他执行使命的机会!
他无视了身边几个还在犹豫的净化者,将所有的意志和残存的力量都灌注到金属卷轴之中!
“以初稿之名!”他的声音压过了空间的震荡,带着最终的决绝,“连接核心!强制执行:归零序列!”
滚烫的卷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白光,如同一道绝对的指令,瞬间冲破了引导体之前设下的阻碍,直接注入了那剧烈震颤的核心结构体!
核心结构体猛地一亮!表面那无数生灭的代码和光丝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疯狂流转、重组!
一个冰冷的、毫无情感的、不同于引导体的系统提示音,响彻整个空间:
“【最高权限认证通过】。检测到‘协议初稿’直接指令。”
“【强制归零序列】启动。不可逆转。”
“开始扫描并锁定所有关联单元……”
“开始回收分散能量及信息……”
“初始化现实锚点……”
“不!停下!”引导体在熵之海的冲击下光影明灭不定,发出绝望的哀嚎,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而那张无形巨口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巨大的、威胁到它存在的危机,变得更加疯狂,加大力度吞噬着核心结构体散发的光芒!
雷克斯站立在纯白与暗红交锋的混乱中心,手持光芒万丈的卷轴,如同持着火炬走向祭坛的祭司。
霍克、扳手、废料看着这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景象,看着那疯狂的核心、绝望的引导体、恐怖的巨口以及坚定得可怕的雷克斯,全都震撼得无法言语。
就在这时,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内容却让雷克斯猛地一愣:
“警告:检测到核心内部存在【异常冗余备份】。该备份拒绝回收,并尝试抢夺序列控制权。执行强制清除……”
“清除目标识别:‘方舟核心’——【镜像复制体】。”
镜像复制体?!难道一直和他交流、试图阻止归零的,并非真正的圣殿集体意志,而是一个……产生了自我意识、害怕被清除的备份?!那真正的集体意志呢?
还不等他想明白,整个归零序列似乎因为这意外发现而产生了极其短暂的停滞!
就在这亿万分之一秒的停滞间隙——
一道极其隐蔽的、带着强烈不甘和怨毒的数据流,猛地从那挣扎的“引导体”(镜像复制体)中分离出来,它不是攻击核心,也不是攻击“回声”,而是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射向了……站在雷克斯身后,正目瞪口呆的霍克船长!
霍克根本来不及反应!
数据流瞬间没入他的额头!
霍克身体猛地一僵,眼睛骤然翻白,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混合着电子杂音的嗬嗬声!
“船长?!”扳手和废料惊骇欲绝。
雷克斯猛地回头,心中警铃大作!
只见“霍克”缓缓地抬起头,眼睛变成了纯粹的、冰冷的蓝色数据流,脸上扭曲出一个完全不属于他的、充满恶意和嘲讽的笑容,用一个熟悉的、冰冷的电子合成音说道:
“归零?你们谁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