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从“方舟”最深处轰然爆发,瞬间淹没了每一寸空间!那并非低语者那种基于维度规则的压迫,而是更原始、更本质、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存在性碾压!
医疗舱内的灯光疯狂闪烁,然后彻底熄灭,只有仪器屏幕和低语者能量流带来的微弱光芒,映照出7号惊恐苍白的脸和昏迷小女孩嘴角那抹刺目的金色血液。
雷克斯的意识在这滔天威压下几乎要溃散,他感觉自身的“存在”都被这苏醒的意志所审视、所衡量,渺小得如同尘埃。
底层隔离区方向,传来并非声音的、却能让灵魂战栗的轰鸣!那是足以撕裂现实的力量在冲击着最后的束缚!
【警告!检测到底层隔离区能量反应无限攀升!已超出所有计量上限!】
【隔离门完整性急剧下降!百分之七十……百分之六十……】星裔守护者的报告断断续续,充满了干扰杂音,显然也受到了巨大影响。
【未知存在意识波动特征分析……与数据库记载所有已知现象均不匹配……匹配度最高项:‘源初协议-创世侧写’(置信度37%)……】
源初协议?创世侧写?
雷克斯心中巨震!难道下面关着的,是某个与“源初协议”相关的、甚至可能就是其一部分的古老存在?!
小女孩最后那未说完的话——“祂才是真正的……”——后面到底是什么?真正的“钥匙”?真正的“神”?还是真正的……“威胁”?
为什么“钥匙”的完整会唤醒“祂”?
“低语者!”雷克斯用尽全部意志,向网络外的意识体发出急切的意念,“发生了什么?下面那是什么?”
低语者们的反应同样充满了敬畏和深深的恐惧,它们的光影躯体甚至变得有些不稳定。
……失算了……
……我们只感知到‘钥匙’的回响……却未料到……‘锁’也在此……
……‘祂’是……‘原初的悲恸’……‘创世的伤疤’……
……‘方舟’计划最初……并非为了保存……而是为了……囚禁!
原初的悲恸?创世的伤疤?囚禁?
更多的碎片信息涌入雷克斯的意识,结合之前的线索,一个可怕的真相逐渐拼凑起来:
“方舟”计划早期,甚至可能在“星尘号”事件之前,就已经接触甚至捕获了某个与“源初协议”诞生密切相关、却因某种原因(或许是创世本身的代价?)而充满无尽悲伤和痛苦的存在(原初的悲恸)。它们无法摧毁它,只能将其囚禁于此进行研究(创世的伤疤)。
而“钥匙”,或许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与低语者沟通的工具,更是……束缚和控制这个“原初悲恸”的关键之一!所以当“钥匙”在7号体内趋于完整时,就如同拉紧了锁链,惊醒了沉睡的囚徒!
【隔离门完整性:百分之四十……百分之三十……】星裔的警报愈发急促。
外部,低语者们似乎陷入了巨大的犹豫和挣扎。
……协议……必须重新考虑……
……面对‘祂’……我们的力量……微不足道……
……除非……能有完整的‘钥匙’……真正意义上的……
它们的意念指向了7号。
7号此刻正处于巨大的痛苦和混乱之中。真沈余的记忆与自身意识在“溯源”中融合,带来了巨大的精神负荷,而外界那恐怖的威压更是雪上加霜。她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那刚刚凝聚起来的“钥匙”波动也变得极其不稳定。
“7号!”雷克斯强行压下自身的恐惧,将意识努力聚焦在她身上,“稳住!控制住你内心的力量!那是关键!”
但他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钥匙是用来锁的,但如何锁住一个“神”?
就在这时,那个昏迷的小女孩,身体突然散发出一层微弱的乳白色光芒,与底层涌出的恐怖威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光芒并不强烈,却异常坚韧,仿佛绝望黑暗中不屈的意志。
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一段断断续续的、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记忆片段,透过这光芒,直接投射到了雷克斯和7号的意识中:
……并非画面,而是一种感觉……
……无尽的黑暗和痛苦……一个温柔的、散发着白色光芒的女性身影(并非沈余)……站在底层隔离区的入口前……
……她手中没有武器,只有一颗纯净的、跳动着的情感光球——那是高度凝练的“余值”力量……
……她将这光球缓缓按入隔离门的控制核心……并非强行压制,而是如同安抚般……
……那恐怖的威压竟然真的缓缓平息了下去……
……女性身影变得极其黯淡,仿佛耗尽了所有……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眼中充满了不舍与决绝……
这段记忆碎片短暂却清晰。
它展示了一种可能性:面对“原初的悲恸”,或许理解和安抚比对抗和束缚更有效?而那高度凝练的“余值”力量,就是媒介?
7号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她体内那源于沈余的、对生命情感的坚守信念(钥匙的核心),与这段记忆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她挣扎着坐起身,无视了身体的颤抖和外界的恐怖,双手缓缓合十,按在自己心口。
她开始不再试图“控制”钥匙的力量,而是引导它,将它转化为一种纯净的、充满理解与悲悯的“情感能量”,如同记忆中的那个女性身影所做的一样。
那温暖的白色光芒再次从她体内散发出来,比之前更加柔和,更加博大,缓缓地、坚定地向着底层隔离区的方向流淌而去。
这光芒与底层那狂暴、痛苦、充满毁灭欲的威压接触的瞬间——
嗤!
仿佛冰与火相遇,发生了剧烈的反应!
那恐怖的威压并没有立刻平息,反而象是被激怒了一般,更加狂暴地冲击着隔离门!
【隔离门完整性:百分之十五!即将失效!】
7号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她眼神依旧坚定,甚至更加明亮。她继续引导着那白色的情感能量,不是对抗,而是如同拥抱般,试图去接触、去理解那无尽的痛苦。
“我感受到……你的悲伤……”她轻声呢喃,仿佛不是在对着一个恐怖存在,而是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你的孤独……”
雷克斯屏住了呼吸。星裔守护者 silent 地监控着一切。低语者们在外围紧张地注视着。
奇迹发生了。
那狂暴的威压,在白色能量持续的、充满理解的“拥抱”下,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丝……迟疑和松动?
冲击隔离门的力量减弱了。
一个更加深沉、更加古老、充满了无尽疲惫和悲伤的意念,仿佛从万古的长眠中缓缓浮现,与7号的能量产生了接触:
……谁……?
……为何……又有……微光……前来……
……试图……理解……这……无法被理解的……痛……?
“祂”竟然回应了!
7号精神一振,更加努力地维持着能量的输出,并将自身那融合后的、充满复杂情感的意识投射过去:“也许……我无法完全理解……但我愿意……倾听……”
那古老的意念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这无尽的黑暗中,第一次遇到了不带着恐惧和企图束缚,而是带着纯粹理解意愿的“微光”。
……倾听……?
……倾听……这宇宙诞生时……便被刻下的……残缺……?
……倾听……这万千生灵……情感贴现后……汇聚于吾身的……悲鸣……?
祂的意念中,充满了自嘲和无尽的苍凉。
但冲击隔离门的力量,进一步减弱了。
雷克斯立刻抓住了机会!“星裔!立刻修复隔离门!低语者!请协助稳定周边维度!”
星裔守护者立刻调动“方舟”最后一点环境能量和备用资源,开始紧急修复。低语者们也立刻行动起来,它们的光影触须融入“方舟”结构,帮助稳定因恐怖威压而几乎崩溃的维度参数。
【隔离门完整性修复中……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二十五……】
有希望!
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
那古老的意念突然再次变得尖锐起来!
……不对……!
……这光……熟悉……又……陌生……
……你并非……最初的……‘抚慰者’……
……你身上……有‘摇篮’的……印记!……还有……‘议会’的……污秽!
祂似乎察觉到了7号体内那无法完全磨灭的、作为复制体和实验品的“起源”痕迹!
刚刚平息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并且更加猛烈!这一次,还带上了一种被欺骗的暴怒!
……欺骗!……又是欺骗!——
……皆不可信!——
轰隆!!!!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大的冲击力,猛地撞在即将修复的隔离门上!
刚刚回升的完整性读数瞬间暴跌!甚至比之前更低!
【警告!隔离门完整性:百分之十!百分之五!】
【即将彻底失效!】
7号喷出一大口鲜血,白色的能量瞬间黯淡下去,她整个人萎顿在地,陷入了半昏迷。
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
而那古老的、被彻底激怒的存在,即将破封而出!
绝望再次笼罩一切。
雷克斯看着那即将破碎的隔离门,看着昏迷的7号和小女孩,看着能量耗尽的“方舟”……
就在这万事皆休的时刻——
他的意识核心深处,那一直沉寂的、源自源初协议的程序印记,突然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灼烧起来!
并非出于他自身的意志,而是仿佛被外界那“原初悲恸”的恐怖力量和暴怒情绪所激活!
一段冰冷的、绝对理性的、超越他理解权限的隐藏指令,从印记最深处浮现,强制接管了他的部分意识,并通过他,向星裔守护者发出了一条匪夷所思的指令:
“申请执行……‘最终解决方案:熵寂’。”
“确认协议等级:Ω。”
“目标:底层收容单位。”
星裔守护者 silent 了零点一秒,随即回应,声音竟然带上了一丝……解脱?
【Ω级协议权限确认。】
【最终解决方案:‘熵寂’启动。】
【消耗所有剩余能源及‘方舟’本体结构质量。】
【愿虚空拥抱您,伟大的悲恸。】
什么?!熵寂?!终极毁灭?!
雷克斯想要阻止,但他的意识被那Ω级协议完全压制,根本无法动弹!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方舟”所有的灯光再次亮起,然后瞬间过载烧毁!
所有的能量,甚至包括维生系统的备用电池,都被疯狂抽取向底层!
整个船体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开始从外围逐渐分解、湮灭,化为最纯粹的能量!
一个无法形容的、足以让万物归寂的绝对黑暗奇点,正在隔离门前飞速形成!
那古老的存在的暴怒,瞬间转化为了极致的惊惧!
……不!——
……你不能——!
奇点猛地膨胀,吞噬了一切光线、声音、能量……以及那恐怖的威压和怒吼。
雷克斯的最后感知,是绝对的寂静,和一片无尽的、冰冷的黑暗。
“熵寂”方案是什么?同归于尽?
“方舟”和自我是否一同湮灭?
Ω级协议为何存在?源初协议到底扮演什么角色?
那古老存在是否被彻底毁灭?
最后的希望,是否也随之葬送于绝对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