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手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像一道冰锥刺入雷克斯的脊椎,让他瞬间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们知道!他们不仅知道能量残留,甚至可能窥探了逃生舱,知晓了沈余的存在!那个被帆布覆盖的东西,是陷阱?是试探?还是……
库房内昏暗的灯光在打手那张带着诡异笑容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老旧通风系统沉闷的嗡鸣。雷克斯的大脑疯狂运转,评估着眼前极端危险的局面。硬拼?对方显然有所准备,自己毫无胜算。否认?在对方几乎挑明的情况下,只会显得可笑和虚弱。
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决定——既然对方似乎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反而拿出什么东西来“展示”,那就不妨先看看,或许能从中获取信息,甚至找到一线生机。
他强迫自己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脸上非但没有露出惊慌,反而扯出一个更加混不吝、甚至带着几分好奇和贪婪的笑容,仿佛真的被“老古董”这个词勾起了兴趣:“哦?从老火场里捞出来的宝贝?有点意思……看看就看看,要是真值钱,老子不介意多笔买卖。”他故意歪曲对方的意思,将其引向单纯的交易。
打手脸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似乎没料到雷克斯是这种反应。他眯了眯眼,打量了雷克斯几秒,才侧开身子,示意他过去。
雷克斯心脏狂跳,表面却故作轻松地吹了声口哨,迈步走向库房深处。每一步都感觉踩在刀刃上,他能感觉到打手那审视的目光一直钉在他的背上。
走到那被厚重帆布覆盖的物体前,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陈旧金属、尘埃和某种极其微弱的、类似“心之罗盘”但更加古老晦涩的能量气息扑面而来。
打手没有亲自揭开帆布,而是用下巴示意了一下。
雷克斯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抓住了粗糙的帆布边缘,猛地向下一扯!
哗啦——
帆布滑落,扬起一片灰尘。
映入眼帘的东西,让雷克斯的呼吸为之一窒。
那根本不是什么货物或者武器,而是一个……人形的机械体?或者说,是某种高度仿生、却又明显非人的造物。
它大约一人高,外壳是某种暗沉的、布满细微划痕的金属合金,造型流畅而诡异,仿佛将生物力学与某种非欧几里得几何粗暴地融合在一起,多处的关节结构都违背常理。它的“头部”是一个光滑的、没有任何五官的椭圆曲面,此刻黯淡无光。胸口的位置有一个不规则的破损缺口,能看到内部极其复杂、但早已停止运转的精密构件和结晶线路。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金属外壳上,布满了无数道深深的、仿佛被什么极其狂暴能量撕裂又灼烧过的痕迹,这些痕迹呈现出一种焦黑的、却又隐隐透着极其微弱乳白色光点的奇特状态——这种残留感,与陈时身上、以及沈余能量中蕴含的“余值”特性,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但更加古老、更加……死寂。
这是一个经历了某种可怕能量冲击而报废的……机器人?仿生人?或者别的什么?
雷克斯完全看不懂这东西的来历和用途,但他瞬间明白了打手那句“你舱里那位‘睡美人’会感兴趣”的含义——这玩意身上的能量伤痕,与沈余的力量同源!
“怎么样?哥们儿,见过这种‘伤’吗?”打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得意,“这可是从‘青壤’边缘的一个古老废墟里挖出来的,为了这玩意儿,折了好几个兄弟。据说和很久以前一次莫名其妙的‘大熄灭’有关……可惜,彻底坏了,没人能修,也没人敢碰,怕沾上晦气。”
打手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雷克斯的反应。
雷克斯心中巨震。“青壤”?又是这个地方!还有“大熄灭”?这似乎触及到了某个被遗忘的历史秘辛,而且与沈余的力量有关!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骇,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嫌弃,甚至还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那机器人外壳上的焦黑痕迹,随即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咋舌道:“嘶……这玩意儿邪门得很啊!能量残留这么诡异,确实晦气!你们老板胆子够大的,这都敢收?”
他故意贬低这东西,试图降低其重要性,同时反将一军:“不过你说对了,我舱里那家伙……嗯,就是有点特殊的能量过敏,说不定真会对这破烂感兴趣,当个反面教材研究研究怎么治病。开个价吧,要是便宜,老子就当买个教训,拿回去给他瞅瞅。”
他这番话,既承认了己方与特殊能量有关(“能量过敏”),又将沈余模糊化为“那家伙”,同时把购买动机归结为“研究治病”和“图便宜”,极力淡化这玩意可能隐藏的真正价值。
打手盯着雷克斯看了足足有十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库房内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突然,打手咧嘴笑了,只是笑容有些冷:“哥们儿是个爽快人。行,既然你感兴趣,那就……送你好了。”
“送?”雷克斯一愣,心中警报大作。天上不会掉馅饼,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对,送。”打手拍了拍那冰冷的机器人外壳,“这玩意儿摆在这儿占地方还惹麻烦,老板早就想处理掉了。既然你觉得可能对你同伴的‘病’有帮助,那就拿走。就当……交个朋友。”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不过……朋友嘛,互相帮助。我们这儿消息灵通,最近确实风声紧,联邦的狗鼻子灵得很。你们那救生舱目标太大,最好尽快换个‘低调’点的壳子。隔壁‘老狗’的废船场,说不定有合适的……而且,他对各种‘疑难杂症’和‘老古董’,也很有研究。”
图穷匕见!
对方的目的根本不是卖东西或者试探,而是要通过这个“烫手”的机器人,将他们引导向那个所谓的“老狗”废船场!那个醉汉之前也提到了“老狗”!
这是一个阳谋。他们看似给出了选择,实则根本没有——不接受这个“礼物”,可能立刻就会翻脸;接受了,就等于默认按照对方设定的路线,去往那个未知的、很可能布满陷阱的“老狗”那里。
雷克斯后背发凉,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张精心编织的网里。
他看着打手那看似热情实则冰冷的笑容,又看了看身边这个布满诡异伤痕的机器人残骸,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哦?那敢情好!多谢老板和哥们儿慷慨!‘老狗’那儿是吧?行,等我搞定能源和修补,一定去拜访拜访!”
他表现得如同一个捡了便宜的贪婪之徒,痛快地答应下来。
“爽快!”打手哈哈一笑,似乎很满意,“那这些电池和药品……”
“原价!必须原价!”雷克斯立刻表态,仿佛为了这个“白捡”的机器人,不在乎那点小钱了。
交易很快完成。雷克斯支付了高昂的费用,看着打手叫人将电池组、医疗包和那具沉重的、用帆布重新盖好的机器人残骸一起,帮他搬回逃生舱。
整个过程,雷克斯都感觉如芒在背,仿佛暗处有无数眼睛在盯着。
回到拥挤的逃生舱,关上门,雷克斯才虚脱般地靠在舱壁上,大口喘息,冷汗淋漓。
他看着角落里那个被帆布覆盖的诡异机器人,又看了看昏迷的陈时和光茧中的沈余,心中充满了强烈的不安。
“老狗”……“青壤”……还有这个伤痕累累的机器人……
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这个充满“余值”伤痕的机器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它与“大熄灭”有何关联?
“扳手”酒馆背后的人,将他们引向“老狗”,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雷克斯被迫接受的“礼物”,是线索,还是灾难的开端?
他们该如何应对这显而易见的陷阱,又能从何处找到真正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