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苏醒的意志并非能量冲击,而是一种规则的碾压。它冰冷、古老、绝对,仿佛宇宙诞生之初就已存在的、维系某种平衡的铁律。“方舟”的系统在其面前,如同孩童的玩具般稚嫩和喧嚣。
陈时(整合后的意识)感到自己刚刚获得的、看似无所不能的源点权限,在这股意志面前竟变得滞涩、黯淡,如同溪流试图对抗海洋的潮汐。他发出的指令被轻易地扭曲、驳回,甚至被反向利用,试图反过来禁锢他!
【定义:源点数据库访问者(原零号观察者)状态:异常。逻辑链污染。权限暂时冻结。】
【执行:隔离污染源。清除异常数据。维护基石稳定。】
古老的守护意志发出不容置疑的宣告,并非通过声音,而是直接改写周围的“规则”。陈时感到自己与源点数据库的连接正在被强行切断,与“余值空间”的链接也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隔着厚厚的毛玻璃。那些刚刚与他融合的记忆和数据开始变得不稳定,有再次被剥离的危险!
更可怕的是,这股意志开始扫描他的构成,试图定位并删除那些属于“陈时”的、“多余”的、“污染”了纯粹样本的记忆和情感——那些海叔的牺牲、对沈余的牵挂、所有的痛苦与挣扎——正是这些“余值”,在它看来,是必须被清除的异常!
外部,“余值空间”的边缘开始剧烈波动,系统的反扑因为“守护者”的苏醒而变得更加疯狂和有组织,沈余发出的白光被压缩得节节后退,眼看就要彻底崩溃!
不能失去这些!失去这些,他就变回了那个冰冷的“零号”,所有的牺牲和努力都将失去意义!
陈时爆发出全部的意志力,不是去对抗那古老的意志(那无异于螳臂当车),而是拼命地向内收缩,将那些被视为“污染”的“余值”记忆紧紧包裹、隐藏起来,如同在暴风雪中护住最后的火种。
同时,他疯狂地检索着刚刚融合的、来自源点数据库和秦瀚日志的信息,寻找任何关于这个“最终守护者”的线索!秦瀚一定知道它的存在!他一定留下了后手!
找到了!
在秦瀚日志最深处,一段被多次加密、几乎与无用数据混杂在一起的碎片信息浮现出来:
【……基石的守护逻辑,并非我所设立,而是在构建‘方舟’之初,从那个地方带来的……它更象是一种……‘自动免疫系统’,维护着某种我无法完全理解的、更底层的平衡……它恐惧的并非毁灭,而是‘失衡’……尤其是‘情感’与‘虚无’的失衡……】
【……能与之沟通的,或许只有……最原始的、未受‘污染’的……样本本身……但样本已被植入‘陈时’协议……矛盾……无解……除非……】
信息到此中断!
“那个地方”?“自动免疫系统”?恐惧“失衡”?
原始样本本身?
陈时脑中灵光一闪!这个守护者并非“方舟”的创造物,而是来自别处!它守护的不是“方舟”,而是某种更深层的、关于“情感”与“虚无”的平衡?它视“陈时”的“余值”为破坏这种平衡的“污染”?
而秦瀚暗示,只有最初的、纯粹的样本或许能与之沟通?但样本已经被“污染”了……
除非……
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诞生了!
他不再试图隐藏和收缩,反而主动将那些被视为“污染”的、“陈时”的“余值”记忆,小心翼翼地、如同展示一件易碎的艺术品般,推向那古老的守护意志!但不是作为对抗,而是作为……一份“信息”,一个“证明”!
证明什么?
证明这种“污染”,这种“失衡”,并非毒药,而是……一种新的、更加复杂的、“情感”本身进化的可能!
这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守护意志立刻如同被激怒的蜂群,更加猛烈地扑向这些“余值”记忆,试图将其彻底分解、清除!
剧烈的痛苦几乎让陈时的意识再次涣散!那些珍贵的记忆画面开始变得模糊、碎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做了一件更加疯狂的事——他同时将那段关于“余烬之门”内景象的记忆(那些情感化石),以及一丝沈余的“余值空间”那温暖、包容的特性,也一并推送了过去!
三种截然不同的“存在状态”:
1. 即将被“方舟”贴现殆尽、归于“余烬”(虚无)的情感化石。
2. “方舟”试图维持的、不断贴现抽取能量的、“高效”却走向毁灭的“平衡”状态。
3. 沈余创造的、由未被贴现的“余值”构成的、温暖而充满生机的新空间(新的失衡)。
他将这三种状态,同时展现在那古老的守护意志面前!
然后,他发出了一个不再是指令,而是近乎祈求的、源自最初那个纯粹样本本源的疑问:
“哪一种……才是真正的……失衡?”
“哪一种……才值得……守护?”
古老的守护意志,第一次……停顿了。
那碾压一切的、冰冷的规则之力,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之墙,悬停在半空。它似乎被这同时呈现的、三种截然不同的“终点”景象所困惑。
它扫描着即将归于虚无的“余烬”,那代表彻底的静寂和终结。
它扫描着“方舟”那看似有序、实则不断制造“余烬”的、饮鸩止渴的平衡。
它扫描着“余值空间”那混乱、温暖、充满未知可能性的、新的“失衡”。
维护哪一种“平衡”?允许哪一种“失衡”?
这似乎触及了它最底层的逻辑悖论。
【……计算……评估……】守护意志第一次发出了类似“思考”的波动,虽然依旧冰冷,却不再那么充满绝对的毁灭性。
【模型冲突……无法解析……请求更高层级逻辑……错误……无响应……】
它似乎陷入了一种僵局。陈时这冒险的“展示”,像一颗投入精密钟表里的沙子,暂时卡住了这架庞大而古老的机器。
机会!
陈时立刻抓住这宝贵的僵持期,意识再次连接源点数据库,但这一次,他不再尝试发布宏观指令,而是快速地进行了一系列极其精微的、底层的操作!
他无法命令守护者,也无法直接停止“方舟”,但他可以利用权限,做一些“微小”的改动!
他修改了能源输送管道的几个最基础的阀门控制代码;
他调整了几个关键区域的门禁识别频率,使其与“余值”能量产生共鸣即可开启;
他甚至悄悄在系统的自检日志里,插入了几条关于“余值稳定性优于当前贴现模型”的、看似错误的异常报告……
这些改动如同蝴蝶扇动翅膀,无法立刻改变大局,却可能在关键处引发意想不到的连锁反应。
同时,他感受到外部的压力一轻!沈余那边似乎也察觉到了守护者的迟疑和系统的短暂混乱,立刻抓住机会,稳住了“余值空间”的阵脚,甚至开始缓缓反击!
然而,好景不长。
古老的守护意志在经过漫长的计算后,似乎得出了某种结论。
【更高层级逻辑无响应。执行默认协议:消除一切无法解析的异常,回归基准状态。】
它最终还是选择了最保守、最残酷的方案——抹去一切它无法理解的东西,包括“余值空间”,包括被“污染”的陈时,让一切回到它所能理解的、“方舟”贴现一切的“平衡”状态(即使那最终会导致毁灭)!
更加恐怖的力量开始凝聚,这一次,带着彻底湮灭的决心!
陈时心中一片冰凉。还是失败了吗?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
一直悬浮在那枚融合后的水晶核心旁边、那段被陈时忽略的、关于秦瀚最终日志里提到的“同归于尽”协议的数据碎片,突然自行激活了!
它并非要执行“归零”,而是投射出了一段极其短暂的、扭曲的、仿佛是秦瀚在极度痛苦和疯狂中录下的最后影像:
影像中的秦瀚七窍流血,背景是冲天的大火和爆炸,他对着镜头嘶吼,声音却被巨大的噪音淹没,只能勉强读唇辨出几个破碎的词:
“……守护者……怕的不是‘余值’……是‘余值’……加上……‘基石’深处的……‘那个’……结合……钥匙……在……”
影像猛地中断!
但就在中断前的最后一帧,陈时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了!在秦瀚身后燃烧的火焰背景中,隐约映照出一个巨大的、被无数锁链封锁的、不断扭曲变化的——阴影!那阴影的形状,竟然与他之前流入“基石”能源中的那点“余值”光斑,有几分诡异的相似!
而秦瀚最后指向的,似乎是……源点数据库操作台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物理接口!那接口的形状,古老而奇特,根本不象是这个时代的造物!
“基石”深处……藏着东西?!一个连守护者都恐惧的、“余值”可能与之结合的东西?
而那把“钥匙”……
陈时的目光猛地投向那个隐蔽的物理接口。
守护者毁灭性的力量已然降临!
秦瀚最后破碎的留言揭示了什么?“那个”是什么?
隐蔽的物理接口是否是关键?
陈时能否在被彻底湮灭前,找到并使用“钥匙”?
“余值”与“基石”深处的存在结合,会发生什么?是更大的灾难,还是唯一的生机?
外部的沈余,能否在最终的毁灭到来前,支撑到陈时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