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那个微弱的、代表特定短波信号的标识,像黑暗中唯一闪烁的星辰,瞬间抓住了陈时全部的注意力。
生命状态确认信号。
这不是对外通讯,而是他多年前偏执狂般留下的后手中的后手——一个深埋地下的、依靠地热和微弱太阳能维持的、只会每隔极长时间(或以特定物理方式触发后)向外发送一次极其简短加密信号的装置。它的唯一作用,就是向他的特定接收器宣告:“此坐标点仍存在。”
它关联的不是某个安全屋,而是比那更基础、更原始的东西。一个坐标,一个绝对物理意义上的定位点。他几乎已经忘了这东西的存在,它埋藏的地点也早已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得模糊。
而现在,它被激活了。信号源就在正西不到两公里处。
那个神秘的工装男人,“快逃,向西”——他指的竟然是这个?!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个连陈时自己都几乎遗忘的终极保命措施?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更深的寒意和一丝绝境中被迫抓住稻草的决绝。
“这边!”陈时不再犹豫,拉起疲惫不堪的沈余,循着手机屏幕上信号强度指示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西郊更深的黑暗。
这里已经完全脱离了城市的光污染,只有稀疏的星光和远处高速公路传来的模糊噪音。脚下是坑洼不平的土路和荒草,废弃的厂房像巨大的黑色墓碑矗立在视野尽头,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荒芜的气息。
信号强度在缓慢而稳定地增加。
他们穿过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绕过一堵垮塌了大半的砖墙,前方出现了一个低矮的、 如同巨大土包般的混凝土结构,大部分被沙土和植被覆盖,只露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门入口,门上挂着一条早已锈断的铁链和一把同样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的挂锁。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早已废弃多年的防空洞或者战备仓库的入口,荒凉得没有任何价值。
但陈时手机上的信号指示器,达到了最强。
就是这里。
陈时用力扯掉那锈死的锁链,沉重的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声,被推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混合着陈年土腥味和某种金属冷却剂的味道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漆黑一片的混凝土通道。空气凝滞,但出乎意料地并不闷浊,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空气在流动。
陈时用手机照亮,小心地向下走去。沈余紧跟在后,紧张地抓着他的衣角。
通道不长,尽头是一扇厚重的、看起来像是银行金库门的金属门,但风格极其老旧,门上没有任何电子锁,只有一个巨大的机械转盘和一套复杂的物理锁孔。门板上布满了灰尘,但仔细看,锁孔周围似乎有极其细微的、近期被触碰过的痕迹。
陈时的心跳加快了。他走到门前,没有去尝试那个复杂的物理锁,而是蹲下身,在门框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凹陷处,用手指摸索着。
他摸到了一个微小的、几乎与金属融为一体的凸起。他用力按了下去。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响动从门内传来。随后,那个巨大的机械转盘,竟然自己缓缓地、无声地旋转了起来,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幽灵在内部操作!
沈余吓得差点叫出声。
转盘旋转了几圈后,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气密声,厚重的金属门向内缓缓开启了一条缝。
门后,竟然有光!一种柔和的、冷白色的LEd灯光!
陈时和沈余屏住呼吸,侧身挤了进去。
门后的景象,让即使是有心理准备的陈时,也彻底愣住了。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避难所。这是一个时间胶囊般的小型地下基地!大约二十平米见方,四周是金属墙壁,头顶是LEd光源。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保持着恒温恒湿。
房间一侧是简单的休息床铺和储备了长效压缩食物和水的柜子。另一侧,则是一套让人瞠目结舌的、融合了不同时代技术的通讯和计算设备!从老式的短波电台、信号分析仪,到几台完全离线的、型号古老但保养极佳的工作站电脑,甚至还有一套小型的发电机和蓄电池组。
所有的设备都一尘不染,显然有基本的自我维护系统在运行。
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的金属桌上,放着一台处于待机状态的老式cRt显示器。屏幕是暗着的,但键盘指示灯却亮着微光。
而在键盘旁边,放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略显发黄的纸。
陈时走上前,手指有些颤抖地拿起那张纸,展开。
纸上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只有一行用老式点阵打印机打出的英文,墨迹已经有些暗淡:
“the only way to hide from gods, is in the blind spot of another god.”
(逃离神明的唯一方法,是藏于另一位神明的盲区。)
在这行字的下方,有人用新鲜的笔迹,写下了一个中文名字和一个坐标。
那个名字是:钟敏。
而那个坐标……陈时快速在脑中换算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那指向城市另一端,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地方!
这个神秘的地下基地是谁建造的?是陈时自己遗忘的过去?还是另有其人?
那张纸上的话和钟敏的名字坐标,是谁留下的?是那个工装男人吗?
坐标指向的地点,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何会让陈时露出如此震惊的表情?
这个看似安全的避风港,似乎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为了庇护他们而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