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舱悬停在虚空之中,前方是传感器屏幕上疯狂跳动的、代表致命危险的引力乱流和能量风暴,如同宇宙张开的一道吞噬一切的裂缝。后方,是来路,但返回“扳手”酒馆无异于自投罗网。
雷克斯的双手紧紧攥着操纵杆,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控制台上。两个选择,两个都充满了未知与致命的危险。
“老狗”的坐标被混乱空域阻断,强行跃迁等于自杀。
而那个由机器人残骸、沈余光茧和“心之罗盘”共同感应生成的未知坐标,却如同塞壬的歌声,在他脑海中低语,充满了诡异莫测的诱惑。它指向一个完全陌生的方向,星图上没有任何标记,仿佛通向虚无。
相信哪个?
他的目光扫过角落:昏迷不醒、伤势未愈的陈时;光茧中沉睡、刚刚却因机器人而产生微妙反应的沈余;还有那个布满诡异伤痕、此刻头部闪烁着乱码、胸口亮着微弱余烬之光的机器人残骸。
这三者之间存在的某种神秘联系,是眼前唯一超出常理、却又真实发生的变量。
“妈的……赌了!”雷克斯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疯狂。与其被困死在这里或者撞进明显的陷阱,不如相信这诡异的“征兆”!
他不再犹豫,双手飞快地在控制台上操作,将脑海中那个未知的坐标输入导航系统,取代了被阻断的“老狗”坐标。
“希望你们别坑我……”他对着昏迷的陈年和光茧中的沈余,以及那个诡异的机器人喃喃自语,然后猛地推动了跃迁引擎的启动杆!
嗡——!
逃生舱的引擎发出与之前不同的、一种仿佛被无形力量牵引着的嗡鸣,拖着一条不稳定的能量尾迹,一头扎进了根据未知坐标撕开的、极不稳定的跃迁窗口。
这次的跃迁体验与以往截然不同。没有那种短暂的眩晕和失重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漫长的、令人极度不适的扭曲和拉扯感。仿佛不是飞船在穿越空间,而是空间本身在扭曲、揉搓着这艘渺小的逃生舱。舷窗外不再是流光溢彩的跃迁通道,而是大片大片扭曲的、无法理解的色块和破碎的几何图形,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巨大而模糊的、非自然形成的阴影一闪而过,仿佛是某种巨物的遗骸。
雷克斯感到一阵阵恶心和头晕,仿佛自己的感官和思维都被这种异常的空间旅行所污染。他甚至产生了幻听,耳边似乎有无数细碎的、充满绝望和疯狂的低语在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瞬,也许是几个世纪,这种可怕的旅行终于结束。
逃生舱猛地从那种扭曲的状态中被“吐”了出来,剧烈地颠簸着,仿佛随时会散架。
雷克斯强忍着呕吐感,急忙查看传感器和外界的景象。
外面是一片死寂、幽暗的空域。没有恒星,没有行星,甚至连常见的小行星和星尘都极其稀少。只有远方一些巨大而扭曲的、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人造物体的黑色剪影,如同墓碑般 silent地矗立在永恒的黑暗中。这里的空间给人一种极其“陈旧”和“虚无”的感觉,仿佛是被宇宙遗忘的角落。
而传感器上的读数更是令人心惊——空间的规则参数极其微弱且不稳定,物理常数似乎都在发生着微妙的畸变,能量背景辐射低得反常,却又弥漫着一种……冰冷的死寂感。
这里绝不是任何已知的星域!
“这他妈是什么鬼地方……”雷克斯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仿佛有冰冷的视线从那些巨大的黑色剪影深处投来。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那个机器人残骸头部的乱码闪烁频率加快了,胸口的余烬之光也变得更加稳定,甚至微微偏向一个方向,仿佛在继续指引。而沈余的光茧,也再次荡漾起微弱的涟漪。
它们指引的方向,正是那些巨大黑色剪影中最庞大、最扭曲的一个!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雷克斯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操控着逃生舱,朝着那个方向缓慢前进。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那个巨大剪影的压迫感。那似乎是一艘船……但是一艘大到超乎想象的、造型极其古怪的船!它不像任何已知文明的造物,船体呈现出一种非对称的、扭曲的几何形态,表面布满了巨大的、早已冷却的推进器喷口和如同伤疤般的结构断裂处。无数 smaller 的碎片和残骸如同卫星般环绕着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垃圾带。
这是一艘……废弃的、可能来自极其遥远远古时代的超级巨舰残骸!
而机器人、沈余和罗盘指引的最终坐标,正是这艘巨舰残骸的一个巨大的、早已破裂的入口处!那入口如同怪兽狰狞的巨口,内部深不见底,一片漆黑。
逃生舱缓缓驶入巨舰内部。内部空间大得惊人,通道宽阔得足以让小型战舰通行,但此刻只剩下死寂和黑暗。应急灯光早已熄灭,只有逃生舱的探照灯划破黑暗,照亮了布满厚厚尘埃、凝固的泄漏物和各种奇怪破损件的舱壁和甲板。空气循环系统早已停止,舱内是绝对的真空和冰冷。
他们仿佛驶入了一座巨大的钢铁坟墓。
雷克斯按照机器人余烬之光最强烈的指引,在如同迷宫般的巨大通道内小心翼翼穿行。最终,逃生舱停在了一扇异常巨大的、材质特殊的圆形闸门前。
这扇闸门与其他地方的破败不同,似乎保存得相对完好,表面刻满了无法理解的、非线性的复杂纹路,中央还有一个巨大的、凹陷下去的奇特接口,接口的形状……竟然与那个机器人残骸胸口的破损处有几分相似!
难道……
雷克斯心中一动,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他操控着机械臂,艰难地将那个机器人残骸从逃生舱里取出,移动到那扇巨门前,尝试着将机器人胸口那个散发着余烬之光的破损处,对准门上的凹陷接口。
就在两者即将接触的刹那——
嗡!!!
整个巨舰残骸,仿佛从亿万年的沉睡中被惊醒了一般,猛地发出一阵低沉而巨大的、贯穿灵魂的嗡鸣声!那扇巨门表面的纹路依次亮起幽蓝色的光芒,迅速流转!机器人胸口的余烬之光骤然变得明亮,与门上的光芒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咔嚓……嘎吱……
沉重到无法想象的闸门,竟然缓缓地、颤抖着,向两侧滑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古老、冰冷、却带着某种奇异信息流的气息从门后涌出!
雷克斯屏住呼吸,将探照灯的光束投向门后。
里面似乎是一个极其广阔的空间。灯光扫过之处,看到的不是预想中的控制中心或者仓库,而是一片……无法理解的景象:
无数巨大的、半透明的、如同水晶棺椁般的容器林立其中,大部分已经破损空空如也,但仍有少数几个里面,似乎凝固着某种模糊的、非人形态的阴影;
地面上散落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无法辨认用途的仪器和设备残骸,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晶化尘埃;
墙壁上布满了巨大的、已经黯淡的屏幕,屏幕上凝固着最后一刻显示的、无法理解的复杂数据和星图;
空间的中央,还有一个巨大的、仿佛由能量构成的、但早已停滞的复杂立体结构,虽然静止,却依然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这里不像船舱,更象是一座……废弃的实验室或者某种……保存基地?
而最让雷克斯头皮发麻的是,在探照灯光扫过中央那个停滞的能量结构时,他似乎看到,那结构的核心深处,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逃生舱内,一直沉睡的沈余,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充满痛苦的呢喃!包裹她的光茧光芒剧烈闪烁起来!
那个机器人残骸头部的乱码瞬间变得狂暴,胸口的余烬之光如同心跳般搏动!
“心之罗盘”在陈时怀中疯狂震动,烫得惊人!
这座死寂的钢铁坟墓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们的到来,唤醒了!
这艘远古巨舰究竟是什么?它来自何处?为何毁灭?
门后的空间是做什么用的?那些容器曾经装着什么?
中央能量结构里动了一下的东西是什么?是敌是友?
沈余为何突然产生痛苦反应?这座废墟与她有何关联?
唤醒的存在,会带来希望,还是彻底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