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的夜总是裹着一层淡淡的檀香，连晚风都带着三分禅意。功德佛的禅房里还亮着一盏琉璃灯，光晕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碎金。
猪悟能蹑手蹑脚地挪到窗根下，硕大的耳朵抖了抖，把里面的蚊虫赶跑，才敢探头往屋里瞧。
屋里的景象让他眼睛一亮。白日里讲经时还紧锁眉头的唐师傅，此刻正斜倚在铺着锦缎的禅榻上，小沙弥刚收拾好铜盆退出去，他手里把玩着个亮晶晶的物件，嘴角噙着笑，连眼角的细纹里都淌着舒坦。
猪悟能咂咂嘴，那物件他再熟悉不过——分明是大师兄那根如意金箍棒缩成的掏耳勺，白日里小沙弥给师傅掏耳朵时，他在法坛下头看得真真的。
“奇了奇了。”他摸着自己油光锃亮的大鼻子嘀咕，“白日里师傅讲《心经》时，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连‘色即是空’都念得跟吞了黄连似的。这会子倒好，像是喝了玉液琼浆，浑身骨头都酥了。”
他越想越心痒，白日里法坛上的事又浮上心头。佛祖说取经小队要论功行赏，还得通过一场经文考核，师傅是主考官之一。当时他瞅着唐师傅那愁眉不展的模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老猪别的不怕，就怕师傅看他不顺眼，到时候在考卷上多画几个红叉，那可就糟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瞅着屋里师傅神清气爽的模样，肚子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师傅这状态，保不齐看谁都顺眼。到时候他递上考卷，师傅大手一挥给个满分，那净坛使者的位置不就坐得更稳了？
“妥了妥了！”猪悟能一拍大腿，差点把廊柱震得掉灰，“就冲师傅这精气神，老猪的考核准能过！说不定还能捞个优秀奖呢！”
他乐滋滋地推门进去，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吓得他赶紧收住脚。唐师傅抬眼看来，脸上的笑意没减，倒多了几分温和。
“悟能？这么晚了来寻为师，可是有什么事？”
“嘿嘿，师傅。”猪悟能挠着后脑勺凑过去，一对小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根金箍棒掏耳勺，“弟子瞧着师傅今夜气色好得很，就想来问问安。”
唐师傅被他那副馋样逗笑了，把掏耳勺举到眼前。
“你这呆子，眼里的心思都快溢出来了。是不是看上这物件了？”
“师傅明鉴！”猪悟能赶紧点头，脖子跟安了弹簧似的，“白日里就瞅着这金箍棒做的掏耳勺神气得很，师傅用完之后，连讲经时的倦意都没了。弟子这两天耳朵也不得劲，许是前几日在高老庄吃了太多红烧肘子，上火了，总觉得里头嗡嗡响，跟塞了团棉花似的。”
他一边说一边夸张地拽着自己的大耳朵，那耳朵跟蒲扇似的，被他扯得老长，“师傅您看，这么大的耳朵，里头要是堵得慌，多难受啊。弟子想着，借您这宝贝用用，说不定掏完就能耳聪目明，到时候考核听题也能听得更清楚不是？”
唐师傅看着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里有些好笑。这呆子还是老样子，想要什么就直来直去，偏偏理由还找得挺冠冕堂皇。他摩挲着金箍棒掏耳勺，这物件确实神奇，白日里小沙弥刚掏了两下，他就觉得脑子里的混沌都散了，连听远处迦叶尊者敲木鱼都清晰了几分。
“这可是你大师兄的心爱之物。”唐师傅沉吟道，“悟空把金箍棒看得比性命还重，当初在东海龙宫，为了这根棒子，连龙王都敢得罪。如今缩成掏耳勺，更是寸步不离。为师也是今日央了他半天才借来用用，你若是要借……”
“师傅！”猪悟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肥硕的身子砸得地砖都颤了颤，“弟子保证！用完立马还回来，绝对不会弄坏一星半点！您也知道，弟子虽然贪吃了些，可手脚还是稳当的。想当年在流沙河驮您过河，那么滑的石头，弟子不也没让您掉下去吗？”
他一边说一边磕头，额头上很快红了一片。
“师傅您就发发慈悲，借弟子用一用吧。您看弟子这耳朵，再堵下去，怕是连您唤我的声音都听不清了。到时候要是误了正事，那可怎么好？”
唐师傅被他缠得没法子，这徒弟虽然憨，可心肠不坏，一路西行也吃了不少苦。他叹了口气，把掏耳勺递过去：“罢了罢了，你拿去用吧。只是切记，这金箍棒能大能小，变幻无穷，你用的时候可得小心，千万别乱念咒语。要是给你变没了，或是变粗了捅伤了耳朵，为师可救不了你。”
“还有你大师兄的脾气，”唐师傅又叮嘱道，“悟空要是知道你借了他的宝贝，少不得要跟你闹一场。你用完赶紧还回来，莫要给他留话柄，不然到时候他金箍棒打下来，为师可护不住你。”
“晓得晓得！”猪悟能一把抢过掏耳勺，那金灿灿的物件在他手里泛着光，摸上去凉丝丝的，还带着股金属特有的韧劲。他迫不及待地往耳朵里凑，刚掏了两下，就舒服得眯起了眼。
“哎哟！”他吸了口凉气，“这感觉……跟平日里用竹篾子掏耳朵就是不一样！像是有股凉风顺着耳朵眼钻进去，一路凉到后脑勺，舒坦！太舒坦了！”
他又掏了几下，忽然皱起眉头：“师傅，您看弟子这耳朵太大，里头弯弯绕绕的，我自己掏着不得劲，怕是掏不干净。要不……我拿回去让小沙弥帮着掏？他们手巧，肯定能掏得干干净净。”
唐师傅刚想开口阻拦，猪悟能已经攥着掏耳勺往外跑，那速度，哪里像是个两百多斤的胖子，倒像是脚踩了风火轮。
“哎！悟能！你……”唐师傅伸手去拦，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谢谢师傅！”猪悟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还带着几分得意，“老猪这耳朵有救了！等我掏干净了，保证第一个来谢师傅！”
“你可千万别弄坏了！”唐师傅追到门口，看着那胖乎乎的身影一溜烟跑没了影，急得直跺脚，“悟空要是怪罪下来，我可不给你求情！”
夜色里，猪悟能抱着金箍棒掏耳勺，一路哼着小曲往自己的住处跑。大耳朵在风里忽扇忽扇，像是两只快乐的蝴蝶。
他心里美滋滋的：等老猪把耳朵掏干净了，听力倍儿棒，到时候师傅考核，什么刁钻的经文都难不倒他！说不定还能在大师兄面前显摆显摆——你看，师傅把你的宝贝借我了，羡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