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悟净剥山楂的手顿了顿:“应是为大师兄起诉他的事。”他从案头拿起一卷公文,“昨日天理院送来的回执,大师兄状告奎木狼阻挠取经的卷宗,已经受理了。”
“可不是嘛。”猪悟能往前凑了凑,“那奎木狼急了,拉着井木犴他们去找敖广,想让敖广撤了对大师兄的诉,好让大师兄也别告他了。”
沙悟净点点头:“敖广撤诉,大师兄自然不会再揪着奎木狼不放。只是……”他眉头微蹙,“大师兄的性子你也知道,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当年在宝象国,被奎木狼变的黄袍怪骗得好苦,还被那妖怪扔在波月洞的井里泡了三天,这笔账,他怕是早记在心里了。”
猪悟能摸了摸下巴,想起当年孙悟空被黄袍怪变成老虎,绑在宝象国的殿柱上,还是他和白龙马偷偷救出来的。那会儿大师兄气得眼睛都红了,抡着棒子差点把宝象国的城墙拆了。
“可这事闹大了不好。”猪悟能叹了口气,“敖广告大师兄,是为了转移天河大桥的风头;奎木狼被大师兄告,是被敖广牵连。真要是闹到天理院开审,前前后后的旧账都翻出来,咱们取经路上那些事,指不定还要牵扯出多少人。到时候星宿、龙族、佛门都搅在一块儿,怕是要出乱子。”
沙悟净沉默着,指尖在骷髅项链上轻轻摩挲。他比谁都清楚孙悟空的脾气,也比谁都明白这场官司的分量。当年取经团队里,他虽是最后加入的,却看得最透——孙悟空看似桀骜,实则最护短,可也最吃软不吃硬。
“二师兄的意思是……”沙悟净抬眼看向猪悟能。
“我想让你劝劝大师兄。”猪悟能往前探了探身子,“你是他的全权代理人,说话比我们管用。奎木狼当年虽是拦路,可也算受过天庭责罚,如今再翻旧账,难免显得咱们不大度。不如卖他个人情,只要敖广撤了诉,大师兄也把这案子撤了,大家都省事。”
案头的野山楂还剩小半串,阳光透过木窗照进来,在竹简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沙悟净拿起一颗山楂,慢慢嚼着,酸意从舌尖漫开,倒让他清醒了几分:“二师兄,你可知大师兄为何要选我当代理人?”
猪悟能愣了愣:“不是因为你心细,会打理这些公文吗?”
“不全是。”沙悟净摇了摇头,“他说,当年在流沙河,我脖子上的骷髅头,都是吃了取经人的,是他和师父点化我,才让我脱了妖身。他说我最懂‘既往不咎’四个字。”
猪悟能怔住了。他倒忘了这茬。当年沙悟净吃了九个取经人,头颅沉在流沙里不沉,还是观音菩萨点化,才挂在颈间当项链。
“可他自己……”
“大师兄是嘴硬。”沙悟净笑了笑,“他告奎木狼,一半是气敖广没事找事,一半是想看看天理院到底公不公道。真要让他撤,也不是不行,只是得有个由头。”
“什么由头?”猪悟能眼睛一亮。
“得让奎木狼自己来求他。”沙悟净放下山楂核,“当年宝象国的事,奎木狼欠大师兄一句正经的道歉。如今借着这官司,若是奎木狼肯低头,再加上敖广撤诉,大师兄未必不会松口。”
猪悟能摸了摸肚皮,琢磨着这话:“让奎木狼给大师兄道歉?他可是星宿,能肯?”
“那就要看敖广那边怎么说了。”沙悟净拿起笔,在公文上圈了个日期,“天理院三日后要传奎木狼问话,这三日,便是关键。”
风从寨门外吹进来,贝壳串响得更急了。猪悟能看着沙悟净沉稳的侧脸,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些。他知道,沙悟净既然这么说,定是有办法的。
“那我就等你消息了。”猪悟能站起身,又抓了几颗野山楂塞进怀里,“要是需要我跑腿,尽管说。”
“好。”沙悟净送他到寨门口,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二师兄,大师兄昨日派人送来消息,说他在天庭瑶池借了些仙酿,等这事了了,邀我们去他府邸喝酒呢。”
猪悟能眼睛顿时亮了:“仙酿?还是瑶池的?那可得让他多备几坛!”
看着猪悟能驾着云头欢欢喜喜地走了,沙悟净转身回了账房。案上的野山楂还剩最后一颗,他捏在手里,望着窗外浑浊的流沙。水流哗啦,像是在说那些陈年的故事,也像是在等一个即将到来的结局。他拿起笔,在竹简上写下一行字:三日后,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