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桥落成典礼的悬镜台在子时初刻便被万盏琉璃灯染成流霞。
二十八宿灯官踩着璇玑步调整星位,每盏八角琉璃灯内都封着天河细浪,灯穗垂落的金箔在夜风中簌簌作响,恍若银河碎了一角,化作人间灯火。
玉帝的九鸾金辇刚在观礼台停稳,太白金星手中的引魂幡便挥出漫天花雨,那是广寒宫特供的桂瓣金粉,沾在戏服上便会映出月轮虚影——这原是为今日“穆桂英挂帅”的武戏设计的特效,却在后来的血光中,成了染血的罪证。
王勃立在水师阵列最前端,玄色令旗缠着火漆纹,袖口三枚银铃暗合北斗节律。他的目光扫过广寒宫方向的参演队列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令旗边缘的陨铁暗纹——那是昨夜他亲自为嫦娥缝在戏服里的软甲系带。
一百九十八名服刑官兵抬着三米高的“穆桂英挂帅”灯牌正鱼贯入场,为首的猪小能腰间戏剑穗子绣着半朵残莲,本该是“止贪”的纹样,此刻却在琉璃灯下泛着暗红,像极了被血浸透的莲瓣。
锣鼓声在寅时三刻炸响。嫦娥踩着云纹步踏上戏台,水袖翻卷间,十二道绣着“天河”的令旗从台侧升起,每面令旗都嵌着指甲盖大小的天镜碎片,将她的身影投在悬镜台穹顶,化作九丈高的女将剪影。
当她挥出第一式“星河倒卷”,水袖末端的银线竟真的牵起天河水汽,在戏台上凝成粼粼碧波——这是广寒宫禁术“凝水成兵”,本该只有水军元帅才能催动。
王勃心头一跳,忽然注意到嫦娥今日的戏服格外贴身,护心镜位置的“悔悟”二字用陨铁线绣成,在水汽中泛着冷光,与他昨夜赶制的软甲严丝合缝。
观礼台上,玉帝端起羊脂玉盏轻抿御酒,金丝绣就的“修心”纹章在龙袍上明灭不定。
太白金星垂眸盯着案头的鎏金香炉,缭绕的檀香里混着若有若无的金粉气息——那是吕不韦近日频繁出入广寒宫时惯用的熏香。
李靖的三尖两刃刀搁在膝头,甲胄上的“镇海”纹章突然泛起微光,他猛地抬头,恰好看见猪小能走过时,袖口滑落的不是戏服金箔,而是半片刻着海浪纹的刺青贴纸,与摩昂亲卫的印记分毫不差。
戏台上,嫦娥的水袖已舞至“北斗归位”,十二面令旗在她身周结成星阵。当她旋身挥出令旗,本该是木芯包铁的道具剑却发出金属嗡鸣——王勃瞳孔骤缩,他分明记得昨日调试时,这柄剑的重量是九斤七两,此刻却在月光下泛着寒铁冷光,剑鞘上的“斩贪”二字竟在滴血!
更诡异的是,猪小能走在队列第三排,本该因戏服不合身而动作僵硬,此刻却步伐沉稳如刀马旦,腰间戏剑的穗子正以北斗方位摆动,分明是天河水军的刺杀步法。
“咚——”
羯鼓突然裂音。嫦娥的令旗刚挥出半道弧光,猪小能猛然踉跄前冲,戏服上的酒渍在水汽中晕开,竟露出底下暗绣的通海商社图腾。
她本能侧身,却见寒光比锣鼓声更快三分——那不是戏台上的道具剑,而是真能斩仙的阴阳剑!剑锋划破袖摆的瞬间,嫦娥看清猪小能眼中的狠戾,那是五百年前猪悟能在通海商社密室内数金锭时的眼神,混着深海鲛绡的冷冽与金币碰撞的炽热。
“当心!”王勃的令旗砸在台上,银铃碎成三瓣。他昨夜亲手缝的陨铁软甲在戏服下发出刺耳鸣叫,却挡不住阴阳剑的煞气——剑尖擦过护心镜,“悔悟”二字的陨铁线迸出火星,血珠顺着戏服纹路渗向软甲缝隙。
玉帝手中的玉盏“砰”地翻倒,金丝御酒在“修心”纹章上蜿蜒,像极了悬镜台上那道细不可察的裂痕。太白金星的白须沾上血滴,忽然看见猪小能袖中掉落的密信,绢帛边缘绣着的,正是哪吒风火轮的火焰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