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如骤雨倾泻,地面在脚下寸寸龟裂。李太白剑罡暴涨,金光裹挟众人急坠,马菩提的佛光护罩在毒雾侵蚀下发出琉璃将碎的哀鸣。郑三胖将儿女死死护在身下,鬼仆的伞面“嘭”地撑至极致,旋转如铁壁,弹开簌簌坠落的尖锐石块。腥甜刺鼻的毒雾如同活物,顺着塌陷的裂缝疯狂涌入,蜈蚣精阴九邪那令人作呕的阴冷气息几乎凝成实质。
“闭气!”林九厉喝,桃木剑向上一指,雷光撕裂浓浊毒雾,却只照亮了更多翻滚如潮的黑色甲虫——拳头大小,口器狰狞如镰刀,幽绿甲壳泛着淬毒的寒光,正顺着岩壁潮水般涌下!
“我的妈呀!”王文才抱着脑袋缩成一团。
“师父!下面有落脚点!”李秋生眼尖,指着下方一处凸出的宽阔石台嘶喊。
李太白剑诀急转,众人如同被无形巨掌托住,重重落在湿滑的岩台上。未及喘息,头顶塌陷口已被密密麻麻的毒虫遮蔽,如同倒悬的黑色毒河,腥风压顶,毒虫振翅的嗡鸣与节肢刮擦岩壁的“沙沙”声汇成一片死亡的交响。
“结阵!”李太白低吼,铁剑插地,双手结印如飞,“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金光护体!”璀璨金芒以剑为中心猛然扩散,形成半圆光罩,暂时隔绝毒虫洪流。无数毒虫撞上金光,“滋滋”灼烧成焦黑残骸簌簌落下,但更多的毒虫前赴后继,光罩剧烈摇晃。
马菩提盘膝坐下,手捻佛珠,真言如雷:“唵、嘛、呢、叭、咪、吽!”淡金佛光融入剑罡,勉强稳住阵脚。白流苏红菱如灵蛇出洞,绞碎扑向边缘的漏网之虫。
“瞎子!撑住!”四目道长扶住脸色发白、左肩渗血的赵胜,伤口虽未恶化,但毒气侵蚀下,他握刀的手微微发颤。
赵胜猛吸一口气,纯黑瞳孔中战意不熄,右手一拍腰间刀囊。“锵!”一柄厚背砍山刀弹入掌中。他看也不看,反手一刀向上撩去!刀风凄厉如鬼哭,凝练的战场煞气竟将扑下的数十只毒虫凌空震碎!“这点毒雾…还压不垮羽林卫的刀!”他低吼,刀势所至,在虫潮中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
“好刀!”叶良辰眼睛一亮,七八张“离火符”化作火球射入缺口,烧得毒虫噼啪作响,“瞎子大哥,回头教教我这煞气怎么炼?”
话音未落——
“呼——!”
一股更浓烈、更阴寒的腥风猛地从下方深渊倒卷而上!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嘶嘶”声,一个庞大无比的黑影沿着陡峭岩壁,如同鬼魅般急速攀升!
暗金甲壳在幽暗中流动着金属熔浆般的光泽。阴九邪那蜿蜒如龙的庞大身躯完全显现,无数粗壮如成人手臂、末端带着锋利倒钩的步足,深深刺入岩壁。巨大的蜈蚣头颅昂起,猩红复眼如同两盏染血的灯笼,死死锁定石台上的众人。口器开合间,浓稠如墨、散发着刺鼻腥臭的幽绿色毒雾瀑布般喷涌而出,瞬间将李太白的金光护罩染上一层污浊的粘稠绿膜!
“吼——!”阴九邪发出尖锐嘶鸣,音波带着精神冲击,震得众人气血翻腾,金光佛光护罩波纹狂涌!它庞大的身躯猛地弓起,如同拉满的巨弓,蓄势待发!甲壳缝隙间幽绿光芒疯狂流转,显然在酝酿致命一击!
“顶住!”李太白须发皆张,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铁剑上,剑身金光再涨!马菩提额头青筋暴起,佛珠捻得几乎冒烟。
阴九邪狡诈的复眼中闪过一丝残忍。它庞大的身躯并未直接扑上,而是猛地一甩尾!那布满倒刺的尾钩如同攻城巨锤,裹挟万钧之力和浓缩毒雾,狠狠砸向金光护罩最薄弱处——正是赵胜所在方位!
“小心!”林九目眦欲裂。白流苏红菱急卷,却慢了一线!
千钧一发之际——
“啧,大长虫子,欺负伤员算什么本事?”
一个略带讥诮、清越如鹤唳的声音,突兀地在深渊下方响起!
青影如电,稳稳落在石台边缘一块尖石上。来人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身形颀长,面容清俊,嘴角噙着一丝懒散笑意,眼神却锐利如电。最扎眼的是他手中托着的紫砂小茶壶,壶嘴正袅袅冒着淡青色烟雾。
正是龙虎山云中鹤!
他看也不看那砸落的恐怖尾钩,只对着壶嘴轻轻一吹。
呼——!
壶中淡青烟雾喷涌而出,迎风暴涨,化作一片翻滚的青色云霞,轻柔却迅捷无比地卷向阴九邪的尾钩!
嗤嗤嗤嗤——!
青烟与尾钩上浓稠毒雾接触,竟发出滚油泼雪般的剧烈声响!看似柔弱的青烟,疯狂侵蚀、消融着幽绿毒雾!连尾钩上坚硬的暗金甲壳被青烟触及,都瞬间变得灰暗腐朽,冒出缕缕黑气!
“嗷——!”阴九邪痛彻心扉的尖锐嘶鸣响彻深渊!蓄满力量的尾钩触电般缩回!猩红复眼死死盯住云中鹤,充满了忌惮、暴怒与难以置信的惊惧!它庞大的身躯竟在岩壁上微微后缩!
“云中鹤?!”四目道长又惊又喜,“你个死小子!躲下面看戏呢?”
云中鹤慢悠悠收起紫砂壶,瞥了一眼暴怒的阴九邪,又扫过台上众人,目光掠过赵胜染血的肩甲,最后落在林九身上,嘴角笑意加深:“林师兄,别来无恙?这地界儿够热闹啊,连‘千足地龙’都爬出来晒太阳了?” 他语气轻松得像在寒暄,同时手指微弹,一枚碧莹莹的丹药精准地飞入赵胜口中。“含着,龙虎山的‘清瘴丸’,专克虫毒。”
丹药入口,一股清凉直冲脑门,赵胜顿觉肩头火辣辣的灼痛消散大半,翻腾的气血也平复下来。他朝云中鹤的方向微微颔首:“多谢。”
“云道友!当心毒虫!”李太白急喝。阴九邪虽受挫,但凶性更盛,嘶鸣声中,无数毒虫放弃攻击护罩,化作数股黑色洪流,铺天盖地涌向孤身站在尖石上的云中鹤!
“聒噪。”云中鹤眉头微皱,似乎嫌虫鸣吵耳。他不慌不忙,右手在道袍袖中一掏,摸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的木葫芦。
“去。”屈指一弹葫芦底。
嗡!
葫芦口黑光一闪,一道细如发丝、近乎无形的黑线激射而出,没入汹涌虫潮!
下一刻,诡异的一幕发生!黑线所过之处,无论大小毒虫,身体猛地僵直,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风化,化作簌簌黑灰飘散!黑线如同拥有生命般在虫群中急速穿梭、分裂、蔓延!所到之处,虫潮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大片大片湮灭!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略带苦涩的奇异药香。
“蚀…蚀髓香?!”郑三胖倒吸凉气,“云道长,你这玩意儿…比那长虫子精的毒还霸道啊!”
云中鹤随手挂回黑葫芦,掸了掸道袍:“郑老板过奖,一点驱虫小玩意儿罢了,比不得你家纸扎童子辟邪。”他目光转向惊疑不定的阴九邪,语气玩味,“大长虫子,你这子孙有点不禁烧啊?要不,你自己下来玩玩?”
阴九邪盘踞岩壁,猩红复眼在云中鹤腰间的黑葫芦和紫砂壶间逡巡,庞大身躯微微后缩,幽绿毒雾在口器间翻滚,一时竟不敢再轻易扑下。
“云师弟!”林九趁机扶着赵胜靠过来,快速问道,“你怎么在此地?可知这妖孽与东瀛倭寇勾结,污损龙脉?”
云中鹤脸上懒散收敛,目光扫过赵胜腰间的羽林卫佩刀和上方塌陷口残留的霜花邪气,点点头:“我循着几处被污损的龙脉节点追查到此,发现此地幽冥之气大盛,且夹杂浓烈东瀛邪术气息。这‘千足地龙’盘踞于此多年,性情虽暴虐,却向来独来独往,如今它身上邪气驳杂,虫群更被霜菊邪印操控…”他顿了顿,指向深渊下方,“定是倭寇用了邪法将其制住或诱其合作。至于龙脉核心…若赵护卫所言不虚,逆魔妖塔就在下面,那便是倭寇钉死龙脉、囚禁圣上的魔窟所在。”
“云道友可有良策甩开此獠?”李太白维持护罩,沉声问道。阴九邪虽被震慑,但仍在积蓄力量,幽绿光芒越来越亮。
“硬拼这皮糙肉厚的家伙是下策,”云中鹤又从袖中摸出几枚气味刺鼻的药丸分给众人,“含在舌下,可暂避深层毒瘴。”他目光投向下方翻涌的黑暗,“下面毒雾更浓,岔路如蛛网迷宫。阴九邪在此地盘踞日久,地形熟悉是它最大依仗。我们得想法子甩开它,直捣黄龙。”
“迷宫?”叶良辰立刻掏出“周天星斗盘”,只见罗盘指针疯转,最终颤巍巍指向深渊左侧某处,“师叔,九哥!盘子指那边!死气最重,邪气也最纯,像是有个大家伙钉在那儿!”
“大家伙?”四目道长扶了扶眼镜,“比这长虫子精还邪门?”
“可能是…倭寇钉死龙脉的邪器核心,或者…妖塔入口?”云中鹤眼中精光一闪,看向林九,“林师兄,赌一把?”
林九看向下方翻涌毒雾和虎视眈眈的阴九邪,又看向虽负伤却战意未减的赵胜,重重点头:“赌!先离开这鬼地方,一个都不能少!”
“好!”云中鹤猛地一甩袖袍,大蓬淡青色药粉挥洒而出,融入周围毒雾。浓浊的幽绿毒雾遇到药粉,“滋滋”作响,如同沸水般剧烈翻滚,瞬间遮蔽了所有视线!
“走!”云中鹤低喝,率先跃下石台,身影没入左侧沸腾的毒瘴。
“跟上!”李太白剑诀一引,金光护罩裹住众人紧随其后。阴九邪愤怒的嘶鸣在身后炸响,巨大身躯搅动岩壁紧追不舍,但浓浊的药雾混合毒瘴极大干扰了它的感知和速度!
众人如同在墨绿惊涛中穿行。云中鹤在前引路,身形飘忽,时而弹出药粉驱散最浓毒瘴,时而指出隐藏石隙。叶良辰捧着罗盘不断修正方向。李太白和马菩提全力维持护罩,抵御毒性与阴九邪不时从后方喷来的毒液冲击。赵胜虽面色苍白,却始终紧握长刀,煞气缭绕,警惕着四周。
“左转!有股…阴寒水气?”叶良辰突然喊道。
云中鹤身形一顿,鼻翼微动:“不是水气…是地阴寒泉!这边!”他率先拐进一条狭窄、布满湿滑苔藓的裂缝。
裂缝尽头,豁然开朗。一个不大的天然石窟呈现眼前。石窟中央,一口汩汩冒着刺骨寒气的泉眼,泉水清澈见底,散发缕缕白气,将周遭毒雾驱散些许。泉眼正对的岩壁上,赫然矗立着一道紧闭的、布满扭曲霜菊花纹和奇异东瀛符咒的厚重石门!石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异波动,正是那钉死龙脉的邪气源头!
“就是这里!”叶良辰的罗盘指针死死钉在石门上,“邪气的根子!”
“东瀛‘封灵印’!”云中鹤上前一步,脸色凝重,“好狠的手段!以地阴寒泉为引,霜菊邪印为锁,强行截断地脉灵机…难怪龙脉哀鸣不休!”
“能破吗?”林九问。
“试试!”云中鹤并指如刀,指尖泛起青紫光芒,迅疾点向石门上最关键的一处霜菊花纹节点!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及石门的刹那——
轰隆!
石窟剧震!上方岩壁轰然炸裂!阴九邪那狰狞头颅硬生生挤入,猩红复眼瞬间锁定众人,口器中幽绿毒光疯狂凝聚!它竟不顾损伤,强行破开岩层追至!
“小心!”李太白铁剑横空,金光暴涨迎向毒光。
“来不及了!强开!”云中鹤眼神一厉,指尖青紫光芒大盛,不顾一切点中石门!
嗡——!
石门霜菊花纹骤然爆发出刺目冰蓝邪光!冰冷彻骨、带着毁灭气息的邪力反震而出!与此同时,阴九邪的毒液洪流也狠狠撞上李太白的剑罡!
轰——!
金光、青芒、冰蓝邪光、幽绿毒液猛烈碰撞!狂暴的能量风暴瞬间席卷石窟!碎石如雨,寒泉激荡!
混乱中,赵胜虽被气浪冲击得一个踉跄,但凭借武者强悍的平衡力硬生生站稳,青铜面具下的声音嘶哑却清晰:“门…开了缝隙!进!”
只见被云中鹤点中的霜菊花纹节点处,邪光紊乱,石门竟被青紫道力撕开一道细微缝隙!
“就是现在!”叶良辰眼疾手快,一把符箓撒出,“天地玄宗,星斗借力——开!”符箓化作星光锁链,猛地缠住缝隙,强行将其撑大至可容人通过!
“进!”李太白当机立断,剑罡一卷,裹住林九、白流苏和三个徒弟率先冲入!
四目道长拉起鬼仆护住郑家兄妹,郑三胖和杨小凤紧随其后。马菩提佛光一卷,护住叶良辰和云中鹤。云中鹤在没入缝隙前,反手又弹出一颗碧绿丹药飞向赵胜:“接着!稳住伤势!”赵胜抬手稳稳接住,毫不犹豫吞下,紧随马菩提之后闪入缝隙!
“吼——!”阴九邪的巨颚狠狠咬在众人消失的缝隙处,只咬碎了一片残影和几缕逸散的佛光。它暴怒的咆哮震得整个石窟瑟瑟发抖,却再也无法触及门后分毫。
门缝在最后进入的赵胜身后轰然闭合,将一切怒吼与毒雾彻底隔绝。
门内,是一条倾斜向下、深不见底的幽暗甬道。两侧石壁布满人工凿痕,同样刻满细密霜菊花纹,散发出冰冷幽蓝光芒,如同无数只鬼眼,冷冷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空气阴冷潮湿,弥漫着铁锈与淡淡腐朽的气息,比门外更让人心悸。
“咳咳…”云中鹤靠在冰冷石壁上,抹去嘴角一丝血迹,看着掌心被反噬灼出的焦痕,自嘲一笑,“啧,巅峰赛…果然烫手。”
林九看向吞服丹药后面色稍缓、依旧紧握长刀保持警戒的赵胜,心中稍定,目光投向甬道深处吞噬一切的黑暗:“走!妖塔就在前面,龙脉源头,圣上…也在里面!”他的声音在寂静的甬道中回荡,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