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如山峦般的巨蟒在翻腾的黑水河中殊死搏杀,每一次撞击都引得大地震颤,浊浪排空。青蟒嘶鸣如裂帛,碧绿的竖瞳燃烧着怨毒与疯狂,巨大的蛇尾裹挟着刺骨阴寒与墨绿毒雾,一次次抽向沉稳如山的黑蟒。黑蟒墨岩则以山崩地裂之势还击,厚重的鳞甲闪烁着土黄色的光晕,引动岸边山岩飞砸,沉稳地化解着青蟒的攻势,偶尔雷霆般突袭,总能在那青黑色的鳞甲上留下深刻的伤痕。
林九五人退至更远的河滩高处,脚下是湿滑的碎石和淤泥。离火玉心剑横在白流苏身前,赤红色的剑芒形成一道薄而坚韧的光幕,勉强抵挡着前方战场逸散过来的恐怖妖气与冲击波。即便如此,三个徒弟依旧被那滔天的威压震得东倒西歪,脸色煞白。
“我的亲娘姥姥啊!”李秋生瘫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抱着脑袋,声音带着哭腔,“这……这比上次在义庄遇到的那群跳尸加起来还吓人一百倍!师父,它们……它们会不会把河给掀翻了?”
“掀翻河?”王文才哆哆嗦嗦地扶正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试图用他有限的知识分析眼前这超越常理的景象,“我看它们再打下去,这黑龙口怕是要改名叫黑龙坑了!你们看那漩涡!好像……好像更大了!”
张晓光紧握着柴刀,指节捏得发白,他死死盯着那两条翻江倒海的巨影,喉咙发干:“师父,师姑,我们……我们真就这么干看着?那黑蟒……墨岩大哥好像是在阻止青娘抢那珠子?那珠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么邪乎?”
林九面色凝重如铁,目光如鹰隼般锁定着战场中心那颗沉浮不定的暗金龙珠。他能感觉到,随着两条千年巨蟒的搏杀,龙珠散发出的那股洪荒威压正变得越来越不稳定,仿佛一个被不断充气、濒临爆炸的皮囊。他沉声道:“那不是邪物,是传说中的龙珠!但此物现世,引动了此地‘通渊’水眼的地脉阴煞,若被那怨气缠身的青蟒所得,后果不堪设想!墨岩……是在竭力阻止她,也是在试图稳住局面!”
白流苏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离火玉心剑的光芒在她法力催动下微微闪烁:“师兄所言极是。此等层次的争斗,已非我等法力能轻易插手。贸然卷入,非但无益,反可能引发更可怕的连锁反应。那龙珠……才是关键。”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轰——!!!
青蟒青娘久攻不下,怨毒与贪婪彻底吞噬了最后一丝理智。她巨大的蛇头猛地高昂,发出一声穿云裂石、饱含千年怨愤的尖啸!周身翻腾的青黑色妖气瞬间暴涨,如同沸腾的墨海!她不再顾忌防御,巨大的蛇身猛地弓起,如同拉满的巨弓,携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不顾一切地朝着漩涡中心的暗金龙珠猛扑过去!碧绿的竖瞳中只剩下那颗散发着诱人光芒的宝珠!
“青娘!不可!!”墨岩所化的黑蟒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金色的竖瞳中充满了焦急。他巨大的蛇尾猛地一拍河岸,震塌大片山岩的同时,身形如一道黑色闪电,后发先至,试图拦截!
然而,青娘这搏命一击,速度太快,决心太绝!
就在她那布满锋利獠牙的巨口即将触及龙珠的刹那——
嗡——!!!
悬浮在漩涡中心的暗金龙珠,仿佛被这极致的贪婪与怨毒彻底激怒!它猛地一震,表面流转的暗金色光华骤然凝固,随即爆发出比之前光柱更加璀璨、更加纯粹的金色光芒!这光芒并非射出,而是如同水波般瞬间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笼罩了整个黑龙口河面的金色光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青娘那扑击的庞大身躯,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壁垒,硬生生停滞在半空!她碧绿的竖瞳中充满了错愕与难以置信,疯狂扭动着身躯,却无法再前进分毫!那金色的光罩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不容亵渎!
墨岩所化的黑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金色光罩阻挡在外,但他并未强行冲击,金色的竖瞳凝重地注视着光罩中心那颗光华万丈的龙珠。
“定……定住了?”李秋生张大了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龙珠……发威了?”王文才喃喃自语,眼镜片上反射着璀璨的金光。
张晓光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乖乖,这珠子成精了?”
林九和白流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这龙珠展现出的力量,远超他们的想象!那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审判?一种源自天地本源的规则之力!
金色的光罩内,龙珠缓缓旋转着,表面的光华如同液体般流淌,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与神圣。它仿佛拥有生命,拥有意识,正在审视着眼前这两个试图争夺它的存在。
下一刻,龙珠动了。
它并未飞向任何一条巨蟒,而是缓缓上升,悬浮在光罩的最高点。紧接着,两道截然不同的光芒从龙珠上投射而出!
一道光芒,纯净、温和、带着大地般的厚重与包容,如同初升的朝阳,径直照射在墨岩所化的黑色巨蟒身上。
另一道光芒,却显得晦暗、冰冷、带着一丝扭曲的怨毒气息,如同阴沟里的污水,笼罩了青娘所化的青色巨蟒。
被那纯净金光笼罩的瞬间,墨岩庞大的身躯微微一震。他并未抵抗,反而缓缓低下了巨大的蛇头,金色的竖瞳中流露出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敬畏,有坦然,甚至……有一丝解脱。那金光仿佛洗涤着他身上沾染的尘埃与战斗的戾气,让他厚重的鳞甲都显得更加深邃内敛。
而被那晦暗光芒笼罩的青娘,却发出了凄厉至极的惨嚎!那光芒仿佛带着强烈的腐蚀性,照射在她庞大的蛇躯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她坚硬的青黑色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失去光泽,甚至开始片片剥落!那光芒更是如同跗骨之蛆,钻入她的体内,灼烧着她的妖元,引动她体内积攒千年的怨毒之气疯狂反噬!碧绿的竖瞳中,疯狂被痛苦取代,怨毒被恐惧淹没!
“不——!!!”青娘发出绝望的嘶鸣,巨大的蛇身痛苦地翻滚、扭曲,试图摆脱那光芒的照射,却如同陷入泥沼,徒劳无功。她看向龙珠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不甘,仿佛看到了自己千年道行即将化为乌有的末日景象!
“善恶……有报?”白流苏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明悟,她看着那两道泾渭分明的光芒,低声道,“龙珠有灵,它在……选择!”
林九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这龙珠,竟能洞悉本源,分辨善恶!它并非死物,而是蕴含着天地意志的圣物!
金色的光罩持续了约莫十息。
当光芒缓缓收敛,重新没入龙珠体内时,笼罩河面的光罩也随之消散。
墨岩所化的黑色巨蟒依旧盘踞在那里,气息沉稳如山,金色的竖瞳更加深邃,仿佛经历了一场洗礼。
而青娘……
那庞大的青色蛇躯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量,妖气溃散,鳞甲黯淡破碎,鲜血混合着冰晶不断从伤口渗出。她再也无法维持巨蟒形态,庞大的身躯在痛苦的抽搐中急剧缩小、变形!
青光剧烈闪烁、明灭不定,最终“噗”的一声轻响,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球,庞大的蛇影消失不见。
原地,只剩下一个蜷缩在冰冷浑浊河水中的身影。
正是人形的青娘。
她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金纸,嘴角不断溢出带着冰晶的青色血液,气息微弱到了极点。那身青布衣裙早已在化形时碎裂,此刻勉强蔽体,更显得她单薄脆弱。她蜷缩着,身体因为痛苦和虚弱而不住颤抖,碧绿的眸子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空洞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她挣扎着抬起头,望向漩涡中心那颗光华内敛、却依旧散发着神圣威严的暗金龙珠,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龙珠缓缓沉浮,暗金色的光华流转,最终,它似乎做出了决定。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金色光带从龙珠上延伸而出,如同一条无形的桥梁,轻轻缠绕在墨岩所化的黑色巨蟒身上。
墨岩巨大的蛇头微微一点,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感激,有沉重,也有一份了然的责任。他没有抗拒那光带的牵引,庞大的身躯在金光包裹下,缓缓沉向那依旧翻腾、却仿佛平静了许多的黑龙口漩涡中心。
“墨岩大哥……被龙珠带走了?”张晓光瞪大了眼睛。
“龙珠……选择了他?”王文才推了推眼镜,试图理解眼前这超越认知的一幕。
李秋生则指着河水中那个蜷缩的身影,声音发颤:“那……那青娘……她……”
林九和白流苏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个倒在浅水中、气息奄奄的青衣女子身上。她此刻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怨毒与疯狂?只剩下无尽的虚弱和……一丝令人心悸的死寂。
黑龙口的狂风似乎小了些,但空气中弥漫的土腥味、水腥味,以及那若有若无的洪荒气息,混合着青娘身上散发出的绝望与冰冷,形成一种更加压抑的氛围。
林九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扫过三个徒弟:“走,过去看看!小心戒备!”他率先迈步,朝着河滩下青娘跌落的方向走去。白流苏紧随其后,离火玉心剑横在身前,赤芒吞吐,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变故。
三个徒弟互相看了一眼,压下心中的恐惧,也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上去。他们知道,这场惊心动魄的龙珠之争,似乎暂时落下了帷幕,但一个新的、充满未知的麻烦,正躺在冰冷的河水里,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