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巨壁被惊蛰剑炸开的缺口处,暗绿色的腥臭汁液如同溃烂的伤口般汩汩涌出。透过那弥漫着恶臭水汽的裂口,一个幽深、巨大、散发着无尽邪恶气息的地窟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咽喉,赫然呈现在林九师徒三人面前。
那股从地窟深处汹涌而出的气息,粘稠、冰冷,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贪婪与毁灭欲望,比藤蔓墙壁散发的威压更甚十倍!它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三人,让李秋生和张晓光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仿佛连魂魄都要被这纯粹的邪恶吸走。
而就在那地窟入口边缘,散落着几片巨大的、布满暗金色裂纹的灰白色角质碎片。碎片边缘锋利,质地坚硬如岩石,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仿佛还残留着生命律动的光泽。它们散发出的气息,古老、凶戾,与藤蔓墙壁中心搏动的凸起同源,却更加纯粹,更加令人心悸。
“土卵…碎片…”林九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死死盯着那些巨大的碎片,老狈精嘶喊的“土卵要裂了”,竟是真的!而且,已经裂开了!这地窟,就是孕育那“地孽”的巢穴!这些碎片,就是它破壳而出的证明!
“师父…里面…”张晓光脸色惨白如纸,握着桃木剑的手抖得厉害,几乎要脱手。仅仅是站在洞口,那股邪恶气息就让他感觉浑身血液都要冻结,双腿发软。
李秋生也是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强忍着灵魂深处的悸动,涩声道:“那东西…就在这下面?”
“没错。”林九缓缓收回惊蛰剑,剑身之上,暗紫色的雷纹光芒流转,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其中的雷霆之力也被这地窟深处的邪恶所激怒。他目光如电,扫过那幽深黑暗的入口,又落回那些巨大的碎片上,“它已经破壳了…或者说,正在破壳。这地窟,就是它的巢穴。我们…必须下去!”
“下…下去?!”张晓光的声音都变了调。
“怕了?”林九转头看向两个徒弟,眼神锐利如刀。
李秋生猛地一挺胸膛,尽管脸色也不好看,却梗着脖子道:“不怕!师父去哪,我去哪!”
张晓光看着师父和师兄,深吸一口气,用力握紧了桃木剑,声音虽然还有些发颤,却带着决绝:“我…我也不怕!”
“好!”林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被更深的凝重取代,“记住,下去之后,紧跟我身后,绝不可擅自行动!此地凶险,远超想象!”
他不再多言,从褡裢里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罗盘。罗盘并非普通风水罗盘,而是茅山秘制的“寻龙定煞盘”,盘面刻满细密的符文,中心镶嵌着一枚鸽卵大小、散发着微弱白光的“定魂珠”。林九咬破指尖,一滴殷红的精血滴在定魂珠上。
嗡!
罗盘指针猛地一颤,随即疯狂旋转起来,最终死死指向地窟深处!盘面上的符文也亮起一层微弱的白光,形成一个指向下方的箭头。
“走!”林九一手持罗盘,一手紧握惊蛰剑,当先一步,毅然踏入那散发着无尽邪恶气息的地窟入口!身影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李秋生和张晓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但更多的是跟随师父的决然。两人一咬牙,紧随其后,冲入了黑暗之中。
就在林九师徒踏入地窟的同一时间,通往义庄的山路上,郑三胖正拼尽全力狂奔。他圆滚滚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汗水早已浸透衣衫,顺着下巴滴落。怀中的“离火玉心剑”隔着衣服传来滚烫的触感,如同烙铁般灼烧着他的皮肤,也灼烧着他的心。
“快…再快点…”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把妻子推算出的恐怖真相和那一线生机,尽快带给义庄的白流苏!
终于,义庄那熟悉的灰瓦院墙出现在视野中。郑三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院门前,用力拍打着厚重的木门,嘶声喊道:“开门!快开门!白姑娘!文才!快开门!出大事了!”
院内,正在前院紧张巡视的王文才和郑家乐、郑家慧兄妹听到动静,连忙跑过来。王文才透过门缝看到是郑三胖,立刻打开门闩。
“郑叔?您怎么…”王文才话还没说完,就被郑三胖一把推开。
郑三胖踉跄着冲进院子,也顾不得喘匀气,急吼吼地喊道:“白姑娘呢?白姑娘在哪?快!快带我去见她!黑风坳…黑风坳底下那东西…要命了!”
王文才和郑家兄妹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郑家乐连忙道:“爹!您慢点说!白师叔在西厢静室,守着那老狈精呢!”
“慢不了!再慢全镇都要完蛋!”郑三胖眼睛都红了,跌跌撞撞地就朝西厢房冲去。
西厢静室门外,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在门扉上流转,隔绝内外。郑三胖冲到门前,也顾不得许多,用力拍打着门板:“白姑娘!白姑娘!我是郑三胖!快开门!出大事了!九哥他们有危险!镇子也有危险!”
静室内。
白流苏盘膝坐于榻上,腰间的乾坤红菱无风自动,尾端银铃发出低沉而急促的嗡鸣。一层比之前更加凝实的金色光晕笼罩着整个静室,将角落草堆上昏迷的老狈精也护在其中。
老狈精枯槁的身体依旧在无意识地轻微抽搐,枯瘦的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白流苏秀眉微蹙,她能感觉到,一股源自地底深处的邪恶意念,如同跗骨之蛆,正不断侵蚀着老狈精残破的魂体,试图将其彻底拖入恐惧的深渊。她口中诵念的九华真言越发急促,指尖法诀变幻,试图以更强大的佛门念力净化那股邪念。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郑三胖焦急万分的拍门声和呼喊。
白流苏倏然睁开双眼,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她玉手轻挥,静室门上的金色光晕如水波般荡漾开,房门无声开启。
“郑道友?何事如此惊慌?”白流苏看着门外气喘吁吁、脸色煞白的郑三胖,沉声问道。
“白…白姑娘!”郑三胖几乎是扑进静室,也顾不得礼数,一把从怀里掏出那柄滚烫的离火玉心剑,连同杨小凤推算的噩耗和一线生机,语无伦次地快速说了出来:“…小凤算了!大凶!死门洞开!那‘土卵’是地脉生的‘毒瘤’!是‘地孽’!它醒了!在吸地脉生机!一旦彻底破壳,百里死地!咱们镇子就在劫中!九哥他们…他们就在那东西嘴边啊!小凤说…说还有一线生机!找到‘地窍’!封镇‘地窍’!这是…这是小凤给的剑…她说…说万一…”
郑三胖颠三倒四,但白流苏心思何等玲珑,瞬间便抓住了关键信息。她的脸色随着郑三胖的讲述,一点点变得苍白,最后听到“百里死地”和“地窍”时,眼中更是充满了震惊与忧色。
她接过郑三胖递来的离火玉心剑。入手温润,却蕴含着一股灼热刚烈的气息,正是阴煞邪物的克星。她立刻明白了杨小凤的用意。
“地孽…地窍…”白流苏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清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比严峻的神色。她猛地看向西方黑风坳的方向,即使隔着墙壁,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方向传来的邪恶气息,正在以恐怖的速度膨胀、沸腾!
“郑道友,你带来的消息至关重要!”白流苏当机立断,她快步走到静室中央,将离火玉心剑放在榻上。随即,她双手飞快结印,口中诵念的九华真言陡然一变,变得更加宏大、更加庄严!
嗡——!
她腰间的乾坤红菱猛地绽放出耀眼的金光!尾端银铃剧烈震颤,发出清越悠长的鸣响!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金色光束,如同利箭般从红菱尖端射出,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穿透屋顶,朝着西方黑风坳的方向激射而去!
这是九华山秘传的“心灯传讯”之术!以精纯念力为引,乾坤红菱为媒,可在百里之内传递紧急讯息!只是此法消耗极大,非紧要关头不可轻用!
金光瞬息远去。白流苏做完这一切,脸色微微发白,显然消耗不小。她看向惊魂未定的郑三胖:“郑道友,你速去前院,协助文才他们加固‘小乾坤阵’!地气已被污染,邪气随时可能侵袭义庄!务必守住此地!我去设法联系九哥!”
“好!好!”郑三胖见白流苏已有决断,心中稍安,连忙点头,转身就朝前院跑去。
白流苏则再次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双手结印置于膝上,心神沉入那远去的金光之中,试图与林九建立一丝微弱的联系。
地窟深处。
林九手持寻龙定煞盘,惊蛰剑散发着微弱的紫光,勉强照亮身前丈许范围。李秋生和张晓光紧随其后,三人如同行走在巨兽的肠道之中。
四周并非坚硬的岩壁,而是无数更加粗壮、颜色深紫近黑的藤蔓!这些藤蔓如同活物的血管般虬结盘绕,构成了地窟的“墙壁”和“穹顶”。藤蔓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脓液般的暗绿色粘稠物质,散发出比外面更加浓烈刺鼻的甜腻腐臭。粘液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暗红色的、如同血液般的液体在缓缓流淌、汇聚。
滴答…滴答…
粘稠的液体从头顶的藤蔓上不断滴落,砸在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地面同样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粘液,踩上去滑腻异常,稍有不慎就会摔倒。
寻龙定煞盘的指针死死指向下方,盘面上的白光箭头也笔直向下。罗盘中心那枚吸收了林九精血的定魂珠,此刻正散发着忽明忽暗的白光,仿佛在抵御着周围无处不在的邪恶侵蚀。
“师父…这些藤蔓…好像在动…”张晓光声音发颤,他感觉四周的藤蔓墙壁仿佛在缓慢地蠕动、收缩,如同活物的内脏。
“不是好像,就是在动。”林九的声音低沉而警惕,“这些藤蔓是活的,是那‘地孽’身体的一部分,或者说,是它汲取地脉生机的触须。小心点,它们随时可能攻击。”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根从侧壁垂下的、足有碗口粗的紫黑色藤蔓猛地一颤,如同巨蟒般朝着队伍中间的张晓光横扫而来!藤蔓末端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如同锉刀般的利齿!
“小心!”李秋生眼疾手快,手中桃木剑带着一道微弱的黄光奋力劈去!
铛!
桃木剑砍在藤蔓上,竟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声响!藤蔓只是被劈开一道浅浅的口子,喷溅出几滴暗红色的“血液”,攻势丝毫未减!眼看就要抽中张晓光!
“敕!”林九头也不回,反手一剑挥出!惊蛰剑紫光一闪,凌厉的剑气后发先至,精准地斩在那根藤蔓的中段!
噗嗤!
坚韧的藤蔓在惊蛰剑下如同朽木,应声而断!断口处喷涌出大股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断掉的藤蔓在地上疯狂扭动,剩下的部分则迅速缩回藤蔓丛中。
“谢…谢谢师父!”张晓光惊魂未定,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此地藤蔓远比外面坚韧,普通桃木剑和符箓效果甚微。”林九沉声道,“秋生,晓光,节省灵力,非必要不要出手,跟紧我!”
三人继续在粘滑的“肠道”中艰难下行。越往下走,空间反而变得开阔了一些,但那股邪恶的气息也越发浓郁、粘稠,几乎要化为实质。滴落的粘液更多,空气中弥漫的甜腻腐臭几乎让人窒息。四周藤蔓蠕动的频率也明显加快,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在窥视着他们。
突然,林九手中的寻龙定煞盘猛地一震!盘面上的白光箭头剧烈闪烁起来,指向斜下方一个方向!同时,盘中心的定魂珠光芒大放,变得异常明亮!
“有情况!”林九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箭头所指的方向。
只见在前方不远处的藤蔓“墙壁”上,出现了一个相对规则的圆形孔洞!孔洞边缘的藤蔓呈现出一种被强行撕裂、烧灼过的焦黑色痕迹。一股比周围更加精纯、也更加狂暴的邪恶气息,正源源不断地从那个孔洞中散发出来!那气息之中,蕴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对一切生机的贪婪掠夺之意!
而在孔洞下方,汇聚着一小滩格外粘稠、颜色暗红近黑的液体,如同凝固的污血。
林九瞳孔骤缩,快步走到孔洞前。他蹲下身,指尖蘸了一点那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放在鼻尖嗅了嗅,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师父,这是什么?”李秋生紧张地问道。
“地脉精血…”林九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被污染、污秽的地脉精血!这孔洞…就是‘地窍’!是那‘地孽’强行撕裂地脉,抽取生机的伤口!”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漆黑的孔洞深处。寻龙定煞盘的光芒照射进去,隐约可见孔洞深处并非藤蔓,而是某种暗红色的、如同肌肉纤维般的组织在缓缓蠕动!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的、带着大地厚重气息的生机,正被强行从那组织深处抽离出来,然后瞬间被周围的污秽邪气污染、吞噬!
“它在…直接吞噬地脉本源!”林九的声音充满了震惊与愤怒。他终于明白,为何地气污染扩散得如此之快!这“地孽”竟如此凶残,直接撕开了地脉的“血管”!
就在这时!
那孔洞深处,暗红色的“肌肉”组织猛地一阵剧烈蠕动!一股更加庞大、更加贪婪的吸力爆发开来!同时,孔洞边缘焦黑的藤蔓如同活物般迅速生长、蔓延,试图修复这个“伤口”!
更可怕的是,一股无形的、充满了毁灭与饥饿意念的精神冲击,如同潮水般从那孔洞中汹涌而出,狠狠撞向林九三人的意识!
“呃啊!”李秋生和张晓光同时闷哼一声,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发黑,无数充满恶意的低语和毁灭的景象在脑海中翻腾,几乎要让他们心神失守!
林九也是身体一晃,识海中如同被重锤击中!但他道心坚定,惊蛰剑上雷霆之力自行护主,紫光一闪,将那股精神冲击勉强抵御在外。
然而,就在这心神激荡的瞬间,一道凝练的金色光束,如同划破黑暗的流星,无视了地窟的阻隔,瞬间出现在林九身前,没入他的眉心!
是白流苏的“心灯传讯”!
无数信息瞬间涌入林九脑海——地孽真相!百里死劫!地窍关键!封镇之法!
林九眼中精光爆射!他瞬间明白了所有!也明白了眼前这孔洞的重要性!
“原来如此!地窍!这就是命门!”林九精神大振,他猛地看向那正在蠕动修复的孔洞,眼中寒芒暴涨!
“秋生!晓光!守住心神!护住我!”林九一声暴喝,声如雷霆,瞬间将两个徒弟从精神冲击中震醒!
他不再犹豫,反手将寻龙定煞盘塞给身后的李秋生,双手紧握惊蛰剑,体内灵力毫无保留地疯狂注入剑身!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神威破邪,急急如律令!”
林九脚踏罡步,口中疾诵“斩邪破煞咒”!惊蛰剑上,沉寂的暗紫色雷纹瞬间亮到极致!无数细密的紫色电蛇在剑身上疯狂游走、汇聚!一股毁天灭地的雷霆之威轰然爆发!将周围粘稠的邪恶气息都逼退数尺!
他眼中厉色一闪,惊蛰剑带着汇聚了全身灵力与雷霆神威的恐怖力量,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紫色雷霆,悍然刺向那正在蠕动的“地窍”孔洞!
“给我——封!”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地窟中炸开!狂暴的紫色雷霆以惊蛰剑为中心,狠狠轰入那暗红色的“地窍”深处!无数电蛇顺着孔洞疯狂窜入,与其中污秽的地脉精血和那贪婪的吞噬之力猛烈碰撞!
嗤啦——!!!
刺眼的紫光与暗红色的污秽光芒在孔洞中激烈交锋、湮灭!整个地窟剧烈震颤!四周的藤蔓墙壁如同遭受重创的巨兽般疯狂扭动、抽搐!粘稠的液体如同暴雨般从头顶泼洒而下!
“吼——!!!”
一声低沉、愤怒、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暴戾的嘶吼,仿佛从九幽地狱最深处传来,穿透了厚厚的岩层和藤蔓,狠狠冲击着三人的耳膜和灵魂!
地窍孔洞处,紫电与污血的光芒交织湮灭,最终,一道极其刺目的、如同熔岩般的暗红色光芒,猛地从孔洞最深处爆发出来,瞬间将林九三人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