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卿别院,静室之内。
仙气氤氲的禁制光幕剧烈波动,隔绝了内外天地。洛璃瘫坐于冰冷的玉榻之上,往日清冷绝尘的仙子姿态荡然无存,云鬓散乱,白衣沾染泪痕,纤弱的肩膀不住颤抖,压抑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室内回荡,显得格外凄楚。
她从未受过如此委屈,如此…难堪!
想她洛璃,在落神仙朝是何等尊贵?仙帝之女,血脉高贵,姿容绝世,天赋超群,自小便被奉为明珠,受万千仙神宠爱仰望。何曾有人敢对她有半分不敬?何曾需要她放下身段去主动接近旁人?又何曾…被人如此轻蔑地反问“你是我的谁”?
那冰冷的眼神,那淡漠的语气,如同一把淬毒的利刃,将她所有的骄傲与期盼绞得粉碎!
心口传来的阵阵刺痛,远胜任何神通伤害。泪水如同决堤的江河,怎么止也止不住。
就在这时,静室内的空间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一道模糊的灰色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正是她的护道者——溟老。他虽然被凡界天道压制,修为维持在合体境,但其本质乃是太乙金仙,灵觉何等敏锐?洛璃心神剧烈波动,禁制不稳,他立刻便有所察觉。
看到自家公主殿下如此伤心欲绝的模样,溟老那古井无波的苍老面容上,瞬间笼罩上一层骇人的冰寒与…滔天怒意!周身原本晦涩的气息不受控制地溢散出一丝,整个静室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虚空都仿佛要凝固!
“公主殿下!”溟老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与心疼,他快步上前,却不敢贸然触碰洛璃,只能躬身急问:“是谁?!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惹您如此伤心?!老奴这就去将他擒来,抽魂炼魄,碎尸万段!”
他这话绝非虚言!身为落神仙朝的公主护道者,保护公主周全、维护公主尊严是他的最高使命!别说在这下界,便是在仙域,若有谁敢让公主受此委屈,他也必不惜一切代价,将其彻底抹杀!太乙金仙一怒,足以伏尸百万,星辰陨落!
洛璃被溟老突然爆发的气息和充满杀意的话语惊醒,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庞,看到老者眼中那毫不作伪的心疼与愤怒,心中更是一酸,泪水流得更凶了。她连忙摇头,哽咽道:“不…不要!溟老…不关你事…是…是我自己…”
她如何能让溟老去找凌尘?且不说凌尘那深不可测的实力与背景,单是她自己…也绝不愿看到凌尘受到任何伤害。哪怕…哪怕他如此伤她。
“公主!”溟老见洛璃这般模样,心中又急又痛,“您何等身份?怎能受此屈辱?告诉老奴,究竟是谁?莫非是那青云宗的小子?”他早已察觉洛璃对凌尘的不同,此刻见公主如此伤心,第一个便想到了他。
洛璃咬着唇,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泪水流得更凶了。
见她这般情状,溟老哪里还不明白?定然是那凌尘无疑!他眼中杀机暴涨,周身气息翻涌,便要转身离去:“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下界小子!竟敢如此对待公主!老奴这便去取他性命!”
“不要!”洛璃猛地伸手抓住溟老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与坚决,“溟老!我不准你去!你若伤他…我…我此生都不会原谅你!”
溟老身形一僵,回头看着洛璃那梨花带雨却异常倔强的眼神,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心痛。公主她…竟是情根深种至此?!被如此对待,却还要维护那人?
“公主…您这又是何苦啊…”溟老长叹一声,杀意缓缓收敛,化为浓浓的担忧。他深知自家公主的性子,外表清冷,内心却极为骄傲执着,一旦认准,便极难回头。
洛璃松开手,擦去脸上的泪水,虽然眼眶依旧红肿,但眼神却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与…某种下定决心的执拗。
“溟老,你不懂…”她低声呢喃,仿佛是说给溟老听,又像是说服自己,“他不是普通人…我看得出来…父皇也…而且…”她脑海中浮现出凌尘那深邃的眼眸,那弹指间败尽天骄的无敌风采,那引动混沌异象的绝世根基…“是我…是我自己控制不住心思…怨不得他…”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虽然脸上泪痕未干,但那股属于仙朝公主的骄傲与韧性,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可是…”她美眸中闪过一丝不屈的光芒,“我落璃看中的人,岂会因区区挫折便轻言放弃?”
“他说我管得宽?说我与他无关?”洛璃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苦涩却又无比坚定的弧度,“那…我便偏要管!偏要…与他有关!”
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从未得不到!这一次,也不例外!
凌尘,你越是这样冷漠,越是推开我,我便越要让你看到我的存在!让你知道,我洛璃,绝不是你可以轻易忽视的人!
这份委屈,这份伤心,她不会白白承受。她要化作动力,一定要让那个家伙,正视她,认可她,甚至…爱上她!
看着公主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虽然是扭曲的斗志),溟老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他知道,公主是劝不动了。罢了,只要公主不再伤心,只要那小子不再过分,他便暂且…静观其变吧。
“老奴…明白了。”溟老躬身一礼,身影缓缓消散,重新隐于暗处,只是心中对那位青云圣子的观感,变得愈发复杂起来。
静室内,重归寂静。
洛璃独自坐在榻上,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玉手轻轻抚上心口,那里依旧隐隐作痛。
“凌尘…我们…没完。”她轻声自语,眼神执拗而明亮。
这一夜,仙子的泪,灼痛了心,却也点燃了更为炽烈、甚至有些偏执的…执念。
而这一切,圣子峰上的那位,依旧一无所知,亦…毫不在意。
帝尊道途,情劫已生,是福是祸,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