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正在盘算着今天该学什么的时候,王丹“啪”地一声,把一沓厚得能当板砖使的资料拍在我面前的书桌上,震得我那杯刚泡好的咖啡都晃了三晃。
“喏,”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寒光一闪,“国内某科技公司,2010年创立阶段的内部数据模拟包。从市场调研、供应链成本、初期团队构成到mIUI初版的用户反馈,能给的都在这里了。”
我看着那快赶上字典厚度的文件,感觉刚喝下去的咖啡全变成了冷汗。
“你的任务,”王丹的声音冷酷得像听力考场的广播,“用一上午时间,基于这些数据,写出一份初步的创业方案。重点包括:核心产品定位与迭代路径、初期的营销打法、以及——”她特意顿了顿,加重语气,“根据其产品特性和目标用户,制定出这个公司的企业文化和愿景。”
她走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唰唰写下几行字:
“阶段性目标:”
“1. 一年内,掌控南都本地智能手机发烧友市场。”
“2. 五年内,在国内智能手机市场拥有定价话语权。”
“3. 十年内,完成上市。”
我看着那白板,感觉每一个字都像个小锤子在砸我的脑仁儿。掌控市场?话语权?上市?我连上市是咋回事都还一知半解呢!
“王老师……”我咽了口唾沫,弱弱地举手,“那啥……不懂的,能提问吗?”
王丹瞥了我一眼,语气依旧平淡,但似乎没那么冻人了:“可以。只要不涉及‘这方案你帮我写吧’这种整体思路性求助,具体的技术问题、概念理解,我可以进行场外指导。”
还好,路没堵死,但得我自己爬。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上战场冲锋一样,郑重地翻开那沓沉甸甸的资料。
好家伙!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图表、用户访谈记录、元器件采购报价单……我头一眼看过去,眼都花了。
但奇怪的是,经过王丹这半个月的魔鬼训练,我发现自己居然……能看进去一点了?至少知道那些财务报表里的数字大概代表啥意思,知道市场调研报告要看哪些关键数据。
我甩甩头,把杂念抛开,拿起笔和本子,开始吭哧吭哧地啃资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书房里安静得只剩下我翻动纸张的哗啦声、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以及偶尔我抬起头、皱着眉头发出的提问。
“王老师,他这个初期完全押宝线上社区和论坛推广,线下渠道为零,风险是不是太大了?万一线上没起来呢?”
“(风险与成本控制)线上传播效率最高,成本最低,最适合他们定位的‘发烧友’这群体。线下渠道重资产,他们初期玩不起。这叫聚焦战略,单点破局。”
“哦……那这个‘为发烧而生’的slogan,就是企业文化雏形了吧?强调极客精神、用户参与感?”
“(品牌与用户运营)算你开窍了一点。但这不够,需要细化到如何通过mIUI每周迭代、用户反馈快速响应等机制,把这种‘参与感’做实,形成壁垒。”
“供应链这块……他这成本压得也太狠了,这价格能赚钱吗?”
“(互联网商业模式)初期可以不赚硬件钱,甚至略亏,靠性价比抢占用户入口。利润来源往后放,靠软件、生态、互联网服务。这叫互联网思维。”
一问一答间,我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关键词、画着思维导图、罗列着数据支撑。
完全忘了饿,也忘了时间。
我把自己完全代入了雷布斯(资料里对这家科技公司老总的称呼)的角色——一个怀揣梦想、没太多钱、但又想干翻行业巨头的创业者。焦虑着成本,盘算着推广,琢磨着怎么让第一批用户爱上我。
等我终于从那种“心流”状态里挣扎出来,抬起头,发现窗外阳光都已经偏西了。
抬手看表——下午三点半!早就超时了!
我也顾不上那么多,抓起旁边一沓打印纸,开始把我笔记本上那些凌乱但体系渐成的思路,整理成文字方案。数据、图表、战略路径、文化愿景……洋洋洒洒,居然写了满满八大页!
虽然字迹还是有点飘,但至少工整了不少。我还笨拙地用电脑画了几个简单的Swot分析图和增长曲线图插进去,显得……嗯,挺像那么回事儿(自认为)。
我把这份滚烫的、带着我脑细胞焦糊味儿的“创业计划书”递给王丹时,手都有点抖。
王丹接过去,没说话,一页一页看得极其仔细。书房里静得可怕,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看了足足有十几分钟,她才放下那摞纸,抬起头,看着我,第一句话是:“字写得有进步。”
我心中一喜。
紧接着第二句:“但方案本身,最多40分。”
我:“……” 得,白高兴了。
但出乎我意料,她这次没有毒舌打击,也没有说教。而是转身打开她的笔记本电脑,点开一个ppt,标题是《小米科技创业初期真实复盘与发展路径》。
“来看看现实世界的答案。”
我凑过去,屏息凝神地看着。
看着小米如何用极致性价比和发烧友文化撕开市场口子;
看着mIUI如何依靠用户口碑疯狂生长;
看着他们真的在几乎零线下的情况下,创造了销售奇迹;
看着他们如何一步步构建起庞大的生态链;
看着他们……从创立到年收入破百亿人民币,只用了不到3年时间!上市?人家2018年就上了!市值好几百亿美金!
ppt放完了,我久久说不出话来,内心受到的冲击比上次看到价格标签还大。原来……商业世界里的快节奏和奇迹,是真的存在的。
王丹合上电脑,靠在书桌上,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的反馈。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嘴巴有点干,认真地说:“我的格局……还是太小了。思考的维度,对风险的畏惧,对增长速度的预期……都太保守了。我画的饼……连人家真实成就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王丹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满意神色。她终于不再是那个居高临下的考官,而是换上了一副……嗯,更像是分析师或者高级助理的口吻,语气平和但专业:
“很好,能意识到这一点就是进步。现在,我们抛开你的方案,以这家公司的真实案例为蓝本,重新复盘一下它成功的关键节点和决策逻辑。”
她开始条分缕析:
“首先,是时代窗口期。2010年,智能手机普及浪潮刚开始,安卓系统开源,给了他们机会。”
“第二,是精准的用户定位。完全聚焦‘发烧友’这个虽然小众但极具影响力和传播力的群体,单点极致穿透。”
“第三,是创新的商业模式。‘硬件+软件+互联网服务’铁人三项,不靠硬件赚钱,而是靠互联网服务盈利,这在当时是颠覆性的。”
“第四,是极致的效率和成本控制。利用互联网营销降低渠道成本,利用粉丝经济降低营销成本,利用规模效应降低供应链成本。”
“第五,也是最重要的,强大的企业文化驱动。‘真诚、热爱’不是口号,是真正体现在与用户交朋友、快速响应反馈、员工玩命工作上下的。这才是他们能持续迭代、跨越周期的真正内核。”
她讲得深入浅出,我听得如痴如醉,手里的笔又不由自主地开始疯狂记录。
最后,她总结道:“实际上,我给你的要求——十年上市——已经放低了标准。你知道这家公司从创立到成为全球五百强,实际用了多久吗?”
我摇摇头。
“9年。”王丹吐出两个字,“从0到世界500强,只用了9年。这才是商业世界里的真实速度和野心。”
她看着我,眼神里不再是审视,而是带着一种引导:“所以,赵总,”她忽然换了个称呼,让我浑身一激灵,“下次再做方案,格局不妨再打开一点。毕竟,您将来要面对的盘子,可能比小米初创时,还要复杂那么一点点。”
我看着她,又看了看桌上那厚厚的小米资料,再想想洛水古镇那个烂摊子……
看来这商业的修行之路,且长着呢!
不过这一次,我心里除了忐忑,好像还多了那么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