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夜色温柔,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远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虫鸣。关小月兴致勃勃地提议:“各位领导,咱们别急着回去休息,一起在王门村里散散步,消消食,也顺便看看咱们这红色教育基地的夜景,别有一番风味呢!”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众人自然而然地分成了几拨,沿着修缮一新、铺着青石板或透水砖的村道,缓缓而行。关小月陪着刘建民走在最前面,两人就即将举办的庆典细节和后续合作低声交谈着。唐牧野和姜采薇并肩走在中间,聊着驻村和工作的话题。何明远和徐若杭则落在了最后面,沐浴在皎洁的月光和温暖的灯光下。
核心区的夜景确实经过精心设计。柔和的灯光勾勒出红色旧址庄重的轮廓,景观灯带点缀在树木和花草之间,宛如星河落地。一些民居的外墙上还投射着动态的光影图案,讲述着红色的故事。晚风轻拂,树影婆娑,整个村庄静谧而安详,又充满了生机与希望,仿佛一幅流动的、光影交织的美丽画卷。
何明远和徐若杭并肩走着,一时间都没有说话,似乎都在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过了一会儿,何明远侧过头,看着徐若杭被月光和灯光映照的侧脸,忽然轻声问道:“若杭,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离开边西?”
徐若杭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当然不会为了你放弃自己的事业!”这句话说完,她自己也愣了一下,脸颊微微发烫,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停下脚步,转过头,有些嗔怪又有些疑惑地看着何明远:“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问这个?”
何明远看着她敏感又可爱的反应,笑了笑,解释道:“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刚才听你吃饭时说到‘为人民服务’,很有感触。我在想,你这样一个……嗯……家境优渥的女孩,为什么会选择留在边西这样的地方,而且看起来是打算扎根下去?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徐若杭这才明白过来,给了他一个俏皮的白眼,背起手,继续往前走,语气带着一丝小骄傲和认真:“何明远同志,你的思想要跟上时代哦!谁规定富家千金就不能扎根基层了?我们家也是实业起家,产业报国,难道不也是在为国家、为人民服务吗?只不过方式不同而已。”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稍微深沉了一些:“再说了,你想过没有,未来的竞争,不仅仅是硬实力的竞争,更是金融、规则、话语权的竞争。难道等到西方的金融寡头、资本大鳄杀进来的时候,我们却连一个像样的、懂得国际规则又心怀家国的金融家、企业家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吗?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在不同的战线努力,目标是一致的。”
她看向何明远,眼神明亮而坚定:“而且,我相信,随着我们国家的发展越来越好,日子越来越红火,未来的公务员队伍里,会有越来越多像我这样,甚至家境更好的‘二代’、‘三代’加入。因为我们这代人,享受了改革开放的红利,更懂得珍惜,也更愿意去承担这份责任,去回馈这个国家。你看我这样子,不合格吗?”
何明远被她一番话问得有些哑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徐若杭借机伸出手指,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你这脑瓜子,有时候灵光得吓人,有时候又轴得可爱!要跟上时代的发展潮流啊,同志!”
何明远揉了揉被她敲过的地方,憨厚地笑了:“受教了,徐老师。你说得对。其实,人生最简单,也最有意义的价值,或许就是把个人的前途命运,与国家的前途命运紧紧捆绑在一起。在这样的宏阔背景下奋斗,无论身处什么岗位,做什么工作,人生都会变得格外精彩和充实。”
另一边,姜采薇和唐牧野的对话也在进行。
唐牧野听着姜采薇分享经历,忍不住咂舌:“姜总,真看不出来您是博士毕业!您工作起来一点那种学究气都没有,干脆利落,特别接地气!”
姜采薇微微一笑,夜色掩盖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家里穷,又有点重男轻女,自己就知道,除了拼命读书,没有别的出路。假期别人休息玩耍,我还得去打工,赚点钱补贴生活费。好不容易博士毕业了,被西矿集团招了进来。”
她语气平淡,却透着过往的艰辛:“虽然学历高一点,起点工资也高一些,但没少往家里寄钱。刚工作的时候,发现自己除了会读书,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处处碰壁。慢慢地,也不知道怎么就沾染上了一些不好的习气,觉得在国企里混,就得懂得看人下菜碟,懂得趋利避害,甚至有点……势利眼。”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后来,认识了何明远。一开始,其实有点瞧不上他,觉得他土土的,有时候衣着还有点邋遢,不懂规矩。我甚至还当过他领导,批评过他。可他呢?”姜采薇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敬佩,“他不会去奉承领导,怎么看都像个普普通通的员工。但清江公司接二连三出事,每次关键时刻,他总能拿出办法,缓解矛盾。当时的褚世安董事长,甚至很放心地把重要工作交给只是主管的他去办,这引起了很多中层甚至副总的不满。”
“但最后的结果,总是证明何明远是对的,他发挥了关键作用。而且,哪怕功劳再大,他也总是推功揽过,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姜采薇叹了口气,“我以前一直觉得,这只是他运气好,或者偶然的爆发。直到那次……你们出车祸。”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是受伤最重的那个,却凭着难以想象的毅力,硬是撑起了一辆车,救了你们……我在医院看到他的样子,那一刻,我才真正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渺小和不足。我很羡慕他,也很想成为他那样的人。所以,我很愿意走他走过的路,去经历基层的磨练,去踏踏实实地做点事。”
唐牧野静静地听着,深受触动,他也感慨道:“姜总,您说的我太有感触了。我天天缠着说要报答明远哥,可他从来没要过我任何报答,也从来没因为救过我而对我指手画脚或者说教。但很奇怪,我就是很愿意去做他觉得对的事,去做他希望做的事。连我爷爷最近都老跟家里人夸我,说我驻村后成熟多了,可我自己觉得我没啥变化啊?”
姜采薇看着唐牧野一脸困惑的样子,轻声问道:“牧野,你以前有没有像现在这样,踏踏实实在一个地方待上这么久?心里有没有一直装着某件事,或者某些人,怎么也放不下?”
唐牧野认真地想了一下,脸微微一红,说:“没有。”他以为姜采薇在暗示他女朋友的事。
姜采薇看出了他的误解,笑着纠正道:“我不是特指你的女朋友。”
唐牧野“啊”了一声,脸更红了,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连女朋友都没法专一……更别说什么事了。”
“那王门村呢?”姜采薇提示道“心里会不会经常惦记着王门村?”
唐牧野愣了一下,仔细一想,发现自己确实如此。比如哪家的人居环境还没整治好?哪位老人的特效药快吃完了?或者哪家的孩子当兵休假要回来了?王门村的点点滴滴,那些家长里短,那些需要解决的琐碎问题,不知何时已经深深地装在了他的心里,让他牵挂,让他忍不住去思考、去奔走。他恍然大悟,用力点点头:“有的!很多事都记着呢!”
姜采薇温和地笑了:“这就是了。这就是你爷爷说你成熟了的原因。你心里开始真正装下了一个地方,一群人,一份责任。不再是那个只顾着自己玩乐的富家少爷了。”
唐牧野茅塞顿开,感觉姜采薇真是洞察人心,看问题一针见血。他顿时对姜采薇佩服得五体投地,开始缠着她,想让她多夸夸自己,多分析分析自己。
最前面,关小月和刘建民的对话则更为务实。他们主要围绕着明天庆典的嘉宾邀请、接待标准、后勤保障等细节展开讨论。
关小月提出:“刘总,关于咱们西矿集团来参加庆典的领导们的食宿问题,我们镇里可以向县里申请一笔专项接待经费,全部由政府来解决,您看怎么样?”
刘建民笑着摆摆手:“小月书记,不用麻烦县里了。这笔经费,我们清江公司可以出。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倒是住宿,可能要麻烦镇里帮我们协调几家条件好一点的民宿,让领导们深度体验一下咱们王门镇的民宿风情,这比住酒店更有意义。”
关小月满口答应:“这个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一定安排最好的民宿,保证让领导们住得舒心,体验感十足!”
三拨人,三组对话,在灯光璀璨、夜景如画的王门村中小径上缓缓流动。月光洒下清辉,灯光温暖人心,每个人的身影都被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他们未来的道路也将更加紧密地相连。他们的谈话声、笑声,融入了乡村宁静的夜晚,成为这幅乡村振兴美丽画卷中最生动、最温馨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