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即将发动总攻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不平静的湖面,在苍云堡高层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紧张、凝重、乃至一丝决绝的气氛,迅速取代了短暂的缓和。
萧煜和林晏清快步赶到西门城墙时,张老将军等将领早已在此等候,个个面色沉肃。城外,北燕大营灯火通明,人影绰绰,隐约可见比往常更加庞大的攻城器械正在被推往前线,沉闷的号角声和战鼓声如同催命的符咒,一声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王爷,看架势,北燕蛮子是要拼命了!”张老将军指着远处那如同巨兽般缓缓移动的阴影,声音沙哑。
萧煜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了片刻,放下后,眼神冰冷如铁:“不是拼命,是孤注一掷。他们也知道援军将至,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他转身,目光扫过众将,“传令下去,全军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所有能动的,拿起武器,上城墙!老人妇孺,全部撤入内城避难所!”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苍云堡如同一个被惊醒的巨人,瞬间高速运转起来。士兵们奔跑着进入各自的防守位置,民夫们将最后储备的滚木礌石、火油金汁拼命运送上城。城内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哭喊声、以及军官们声嘶力竭的呐喊,混乱中透着一股悲壮的秩序。
林晏清没有时间感伤,她立刻投入到了最后的后勤统筹中。值房变成了临时的指挥中心,各司官吏进进出出,汇报着情况,领取指令。
“报!东门箭矢库存清点完毕,仅余八千支!”
“报!伤兵营重伤员已全部转移至内城,轻伤者要求上阵!”
“报!西门急需火油!至少需要五十桶!”
林晏清的大脑飞速运转,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分配着每一份资源。“东门箭矢优先保障神射手,节省使用。告诉轻伤员,他们的战场在内城,维持秩序,照顾老弱!火油……先从北门储备调拨三十桶过去,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她的声音冷静而果断,在这种极端压力下,反而爆发出惊人的潜力。每一个决定都关乎生死,但她不能犹豫。
萧煜在城墙上布置完防务后,也回到了值房。他看到林晏清站在地图前,手指快速点着几个位置,语速飞快地下达着指令,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却异常明亮。他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这个在危难时刻展现出惊人韧性和智慧的女子。
直到林晏清暂时处理完一波紧急事务,喘了口气,才发现萧煜的存在。
“王爷?”她有些意外。
“情况如何?”萧煜走进来,目光落在她绘制的最新物资分布图上。
“很紧张。”林晏清直言不讳,“箭矢、火油、滚木都所剩无几。尤其是西门,压力最大。另外……饮水是个大问题,几个主要水井都被石弹波及,取水困难,士气会受影响。”
萧煜沉默地看着地图,手指在代表西门的区域重重一点:“这里,将是决战之地。所有资源,优先保障西门。告诉将士们,援军已在路上,我们只需再坚持最后几天!至于水……”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派人拆掉靠近西门的几处无人民居,取梁柱木材,必要时,烧开水喝!”
“是!”林晏清记下。这是饮鸩止渴的办法,但非常时期,只能行非常之事。
夜幕彻底降临,但苍云堡内外亮如白昼。城墙上火把通明,守军严阵以待。城北燕大营更是灯火辉煌,杀伐之气冲天而起。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火药味。
在最后的间隙,萧煜下令让守军轮流吃一点东西,哪怕只是冰冷的干粮。林晏清也趁机啃了几口饼子,却味同嚼蜡。她走到值房外,望着远处敌营那令人心悸的动静,手心冰凉。
一件带着体温的披风再次落在了她的肩上。
林晏清回头,对上萧煜深邃的眼眸。
“怕吗?”他第三次问出这个问题,但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没有试探,没有沉重,只有一种近乎平静的陪伴。
林晏清握紧了拳,感受着披风上传来的暖意,摇了摇头:“有王爷在,有大家在,不怕。”
萧煜深深地看着她,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他的手掌宽大、温暖,带着常年握兵器留下的薄茧,却有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此战过后……”他低声开口,话未说完,城外北燕大营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总攻开始了!
巨大的投石机抛出的石弹,如同陨石般划破夜空,带着凄厉的呼啸,狠狠砸向苍云堡城墙!紧接着,是如同潮水般的北燕士兵,在盾牌的掩护下,扛着无数的云梯,向着城墙发起了疯狂的冲击!
“准备迎敌!”萧煜瞬间松开了手,眼神恢复了锐利和杀伐之气,转身大步冲向城墙最危险的方向。
林晏清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将披风裹紧,也转身冲回了值房。她的战场在这里,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战斗到最后一刻。
值房外,杀声震天,地动山摇。真正的血战,开始了。林晏清摊开小本本,颤抖着写下最后一行字:
“最终决战,开启。愿苍天佑我苍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