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21年春,曹操病亡的消息如同惊雷,炸碎了短暂的平静。洛阳魏王府的白幡尚未撤下,权力的刀锋已在暗处悄然出鞘。
成都,汉中王府内。
汉中王府邸深处,那间专为军国密议而设的厅堂,此刻门户紧闭,厚重的帷幕层层垂落,将外面的一切喧嚣彻底隔绝。厅内只余下案几上几盏青铜雁鱼灯散发出稳定却并不明亮的光芒,光线勉强勾勒出围图而立的几道身影轮廓,以及那张几乎铺满了整个地面的巨大山川舆图。图上山川险隘、城池关隘,墨线蜿蜒,朱砂点缀,每一笔都凝结着无数谋士的心血与野心。
刘备立于主位,身影在昏黄灯光下显得异常沉凝。刘长明立于他身侧,羽扇已不再轻摇,只是虚虚地搭在掌心,目光如冷电,扫视着图上那代表魏国心脏的中原之地。庞统与法正分列左右,气息微促,眼中精光闪动。
刘长明就算有丞相的全部记忆,但此刻历史的走向已经完全改变,丞相隆中对所说“天下有变”,刘长明之前就做过规划,仔细思考过,他想过最好的时机应该有三个,首先就是曹操去世,权利交替的时机,再就是曹丕僭越称帝,必将引起天下震动,最后就是高平陵之变了,不过刘长明都没有信心能活到那个时候,而且说不定这一世司马懿真能做好“大魏忠臣”,所以,刘长明认为此刻算是最好的机会。
“天赐良机!”庞统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率先打破沉默,他瘦削的手指猛地戳向舆图上的长安,“曹贼新丧,邺城、洛阳暗流汹涌,曹丕黄口小儿,根基未稳!此乃我大军出秦川、直捣长安、复我汉祚神器之绝佳时机!当倾国之兵,迅雷不及掩耳!”他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法正的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并未被长安的光辉完全吸引,他缓缓摇头,手指沉稳地移向陇右高地:“士元兄所言固然诱人,然关中曹真、张合,皆非庸碌之辈。长安坚城,非仓促可下。若顿兵坚城之下,久攻不克,待曹丕稳住阵脚,魏国大军东西夹击,我军危矣。”他顿了顿,指尖在陇右几处关隘重重一点,声音带着金石之音,“莫如先图陇右!此地居高临下,俯视关中,得之,则断魏之右臂,关中如囊中之物!且西凉诸胡,素与曹魏貌合神离,可引为外援。”
两位顶尖谋士,一个主张直刺心脏,一个主张先断臂膀,争锋相对,寸步不让。厅内烛火被他们激烈的气息扰动,光影在舆图的山河轮廓上剧烈地跳动、摇曳。
刘备的目光在长安与陇右之间逡巡,浓眉紧锁,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案几边缘,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次敲击都如同叩问着命运的抉择。他并未立即表态,那沉凝如山的气度,反而让争论的二人渐渐收声,目光都聚焦于他,等待最后的裁决。
一直沉默的刘长明,终于动了。他向前迈出一步,青衫下摆拂过舆图边缘,手中羽扇的尖端,并未指向长安,也未指向陇右,而是轻轻、极其轻巧地,点在了代表汉中与魏境交界处的一片空白区域上。
“主公,”刘长明的声音不高,却如清泉击石,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牢牢攫住,“士元、孝直之策,皆有可取,亦皆有险处。”他目光扫过庞统与法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然亮以为,此时最紧要者,非进兵何处,而在‘示敌’二字。”
“示敌?”刘备眼中精光一闪,身体微微前倾。
“正是。”刘长明羽扇的尖端,在那片空白区域上缓缓画了一个无形的圆,“曹丕新立,其人猜忌刻薄,远胜其父。其心腹之患,不在西蜀,而在洛阳、邺城之宗室旧臣!更在于东方——”羽扇陡然向东一划,直指江东,“孙仲谋!襄樊之战,彼虽败退,损兵折将,更折了吕蒙,然其窥伺之心,岂会因一纸盟约而息?”
他停顿片刻,让话语的分量沉淀下去,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愈发沉静:“我军连取汉中、襄樊,锐气已显。曹丕亦非全无耳目,必对我严加戒备。若此时大张旗鼓,无论攻长安或图陇右,皆会迫其暂弃内忧,全力西顾。彼若以逸待劳,凭险据守,我军纵胜,亦必元气大伤,徒为江东所趁。”
刘长明羽扇再次轻点舆图,这次却精准地落在了代表子午谷出口、靠近长安的位置:“故,亮以为,当‘示敌以弱’!使曹丕坚信,我连年征战,兵疲粮匮,新得襄樊,重在固守,加之曹操新丧,更需休养生息,绝无余力亦无胆魄趁丧兴兵!”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洞彻人心的力量,“此弱,乃我故意示之。待其心防稍懈,目光被江东或内廷牵绊,便是我雷霆一击之时!”
刘长明决定试一试上一世丞相没有采用的“子午谷奇谋”,现在兵足将广,可行险招,若是能一举定长安!刘备有生之年,一统天下,就真的可以实现了,毕竟现在刘备已经六十岁了,没有太多时间了。
“此计之要,在‘隐’与‘待’。”他继续剖析,条理清晰,“其一,外松内紧。汉中、上庸诸隘口,明面守军如常,甚至可稍作裁撤之态,暗里却需广积粮秣,精选锐卒,日夜操练。其二,虚张声势于陇右!”羽扇果断挥向陇右,“遣一偏师,大张旗鼓,佯作主力欲取陇西之势,务必逼真,吸引魏军主力西调!其三,待敌隙生。此隙,或为曹丕内斗方酣无暇西顾,或为……”刘长明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江东孙权,被迫而动,兵指合肥!”
“合肥烽烟一起,曹丕必救!此即我暗度陈仓、奇袭长安之机!”他羽扇的尖端,最终坚定地落在了子午谷出口,紧挨着长安城,“一支真正的百战精锐,自汉中潜行,出此险道,如神兵天降,直扑长安城下!关中震动,长安若下,则三秦之地,指日可定!”
刘长明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如无形的丝线,将庞统的激进、法正的稳健,以及那隐秘而致命的奇袭,精妙地编织成一张天罗地网。舆图上,那条代表子午谷奇兵的路线,在昏黄的灯光下,仿佛一条蛰伏的毒龙,正悄然指向魏国的心脏。
庞统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先前争辩的急切已化为对奇谋的激赏。法正抚须沉吟,目光在子午谷与长安之间反复逡巡,最终缓缓点头,脸上露出深以为然的神色。
刘备一直紧绷的身躯,此刻终于放松下来。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扫过三位股肱之臣,最后定格在刘长明那张智珠在握的脸上。一股沛然的豪情与决断,自胸中涌起。
“善!”刘备的声音斩钉截铁,在静室中回荡,“便依孔明之策!示敌以弱,藏锋敛锐,虚张陇右,潜待天时!”他宽厚的手掌,带着千钧之力,重重拍在舆图中央,覆盖了长安的位置,“此役,当使汉旗,重竖于未央宫阙之上!”
烛火猛地一跳,光影在刘备决绝的脸庞和舆图那宏伟的疆域上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已预见到那即将席卷天下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