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死亡峡谷那如同咽喉般的最后一段狭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但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所有人心头如同压上了一块万钧巨石。
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见不到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死寂的、永恒不变的灰蒙。脚下是松软、漆黑、如同被大火焚烧过无数遍的泥土,踩上去悄无声息,却散发着浓郁的焦糊和硫磺混合的怪味。
正前方,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漆黑的湖水。湖水粘稠如墨,波澜不兴,仿佛一块巨大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曜石,静静地躺在环形的、光秃秃的黑色山脉怀抱中。这就是“寂灭之湖”。
湖岸周围,寸草不生,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连风到了这里都变得有气无力,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威压,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
这就是生命的禁区,连死亡峡谷与之相比,都显得“热闹”了几分。
“我们…真的要到这湖里去吗?”孙二娘声音发干,看着那死寂的黑水,腿肚子都有些转筋。
阿如罕的脸色比天空还要灰暗,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怪味的空气,沉声道:“根据传说和那探子的地图,‘星陨之眼’的入口,很可能就在湖心某处。但如何过去…是个大问题。”
这湖水一看便知绝非善地,恐怕鹅毛不浮,万物沉沦。而且,谁也不知道这看似平静的湖面下,隐藏着何等恐怖的存在。
武松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湖岸,试图找到任何可以利用的线索或工具。公孙策则拿出那张简陋的地图和星图残片,对照着眼前的地形,眉头紧锁,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潘金莲抱着墨心,站在队伍中间。一踏入这片区域,她就感到怀中的儿子变得异常安静,不再是害怕,而是一种…专注?墨心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片漆黑的湖水,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额间的星辰印记却自发地、持续地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微光,仿佛在与湖水深处某种东西默默交流。
“心儿?”潘金莲轻声呼唤。
墨心没有反应,依旧专注地看着湖面。他的小手甚至无意识地抬起来,指向湖心的方向。
就在这时,异变发生!
墨心额间的星辰印记光芒骤然增强!不再是微光,而是变得如同夜明珠般明亮!一道凝练的、肉眼可见的星辉光柱,猛地从他额间射出,笔直地投向寂灭湖的中心!
光柱没入漆黑的湖水,并未被吞噬,反而像是点燃了什么!
嗡——!!!
整个寂灭湖的湖面,以光柱落点为中心,猛地荡漾起一圈圈无声的涟漪!涟漪所过之处,湖水的黑色仿佛变淡了一些,隐约露出了水下更深处的景象——那并非淤泥,而是某种…巨大无比的、闪烁着黯淡金属光泽的构造轮廓!仿佛有一艘沉没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巨大舰船,或者是一座沉睡水底的钢铁之城!
这景象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随着星辉光柱的收敛,湖面再次恢复了死寂的漆黑。
但所有人都被这惊鸿一瞥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湖底果然有东西!而且规模超乎想象!
“那…那是什么?”白玉堂喃喃道。
“是‘它’…传说中坠落的星辰核心…”公孙策声音颤抖,激动得几乎拿不稳地图,“星陨之眼…真的存在!”
墨心在发出那道星辉后,似乎耗力不小,小脑袋一歪,靠在母亲肩上睡着了,额间的光芒也黯淡下去。
但他的举动,无疑指明了方向——入口就在湖心!
然而,如何抵达湖心,依旧是摆在面前的难题。
武松走到湖边,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湖里。石头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连个水花都没溅起,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直接拉入了深渊。
“这水…有古怪。”武松眉头紧锁。他的九阳内力至刚至阳,却对这湖水有种本能的排斥和忌惮。
阿如罕尝试让一头狼靠近湖边,那狼却死活不肯上前,匍匐在地,发出恐惧的哀鸣,仿佛湖边有无形的屏障。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负责在湖岸另一侧探查的白震,突然发出了呼喊:“武都头!这边!有发现!”
众人立刻赶过去。只见在湖岸一处不起眼的、被黑色岩石半掩着的角落里,竟然歪斜地立着一块残破的石碑!石碑大半埋入黑土,露出的部分覆盖着厚厚的污垢,但依稀能看出上面刻着图案和文字。
武松上前,运力拂去石碑上的污垢。石碑的真容显露出来——上面刻着的,并非想象中的星图或地图,而是一幅简单的示意图:一个人形图案,站在岸边,手中持着一个类似火炬的物体,火炬散发出光芒,光芒照射在湖面上,形成了一条笔直通往湖心光点的…路?
在图案下方,还有几个古老的文字。
公孙策仔细辨认,缓缓念道:“以…星…为…舟,以…念…为…桨。”
以星为舟,以念为桨?
这八个字如同暮鼓晨钟,敲在每个人心上!
“难道…”潘金莲福至心灵,低头看向怀中熟睡的墨心,又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星矩戒指,“渡过此湖,需要的是星辰之力,而非实体船只?需要的是…意念的引导?”
这个想法太过匪夷所思,却又与眼前的绝境和石碑的提示完美契合!
武松目光灼灼地看着潘金莲:“嫂嫂,可能做到?”
潘金莲看着那死寂的湖水,感受着戒指传来的微弱悸动,又回想墨心刚才引动星辉照射湖心的场景,心中渐渐升起一股勇气。她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我可以试试!但需要心儿的力量,也需要…需要二叔你们护法,稳住我的心神。”
“好!”武松毫不犹豫,“俺为你护法!所有人,围绕嫂嫂和心儿,结防御阵型!任何风吹草动,格杀勿论!”
命令下达,幸存的三四十名将士立刻行动起来,以潘金莲母子为中心,结成严密的圆阵,刀锋向外,警惕地注视着死寂的湖面和周围阴暗的山峦。
潘金莲抱着墨心,走到湖边,盘膝坐下。她将墨心放在自己身前,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然后双手叠放在星矩戒指上,闭上双眼,努力排除杂念,将全部心神沉入与戒指、与怀中儿子的联系之中。
她尝试着,不再是将星辉引导出来攻击或防御,而是如同石碑所言,将其想象成一种…“舟”的力量。
起初并无反应。此地的死寂之力太强,星辰之力受到极大压制。
但潘金莲没有放弃,她回想着地宫中的温暖星辉,回想着绿洲山谷的宁静,回想着墨心纯净的眼神…她的意念越来越集中,越来越纯粹。
渐渐地,星矩戒指开始发热,一丝丝微弱的星辉被她从虚空中艰难抽取,汇聚在指尖。同时,沉睡中的墨心,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意念和需求,他额间的星印再次亮起,一股更加精纯的本源星力,自然而然地流淌而出,融入潘金莲引导的星辉之中。
两股星力融合,变得凝实了许多。
潘金莲福至心灵,用意念引导着这股融合后的星力,缓缓向前延伸,如同在漆黑的湖面上,铺就一条无形的、由星光构成的“道路”!
这个过程极其消耗心神,潘金莲的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身体微微颤抖。
武松站在她身后,大手轻轻按在她的后心,一股精纯温和的九阳内力缓缓渡入,并非强行介入,而是如同坚实的后盾,稳住了她即将溃散的心神。
得到武松的支持,潘金莲精神一振,意念更加坚定!
那条无形的星辉之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延伸,穿透粘稠的黑暗湖水,笔直地指向湖心!
一丈、两丈、十丈……
星路所过之处,漆黑的湖水仿佛被净化了一般,变得透明起来,隐约可以看到下方那巨大金属构造的冰冷轮廓!
成功了!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这神迹般的一幕!
当星路延伸到约莫湖心位置时,潘金莲意念一动,星路的尽头猛地向下扎入湖水深处,似乎连接到了某个特定的点!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来自湖底的巨响传来!整个湖面都开始轻微震动!
在星路连接的湖心位置,湖水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漆黑的海水向两边排开,竟然缓缓升起了一座古朴的、由某种未知金属打造的圆形平台!平台中央,赫然是一个与星图凹槽类似的复杂结构!
“通道!是通往湖底的通道!”公孙策激动得大叫!
潘金莲猛地睁开眼,脸色苍白如纸,虚脱般向后倒去,被武松一把扶住。
“嫂嫂!”
“我…我没事…”潘金莲虚弱地笑了笑,看着湖心升起的平台,眼中充满了欣慰,“路…打开了。”
星路在平台升起后,并未消失,而是如同一条柔和的星光桥梁,连接着湖岸与湖心平台。
“快!过桥!”武松当机立断,一把将潘金莲和墨心抱起,率先踏上了那条无形的星辉之路!
脚踩在星光之上,竟有种奇异的踏实感!
王渊、白玉堂等人紧随其后,队伍快速而有序地踏着星路,冲向湖心平台!
就在最后一名士兵踏上平台,星路开始缓缓变得虚幻,即将消散之时——
嗖!嗖!嗖!
数支淬毒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湖岸远处的阴影中射出,目标直指平台上的众人!
西辽的追兵,竟然在这个时候,如同附骨之疽般,再次出现了!
“小心冷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