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山寨便苏醒过来。潘金莲一夜未眠,却不得不强打精神,随着妇人们一同起身。她敏锐地察觉到,暗中有几道视线始终跟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用早饭时,管厨的胖婶突然吩咐:“今日要往黑风林送些菜蔬,你们两个新来的跟着去,认认路,往后这活儿就交给你们了。”她随意指了指,正好点中了潘金莲和另一个昨日刚来的姑娘。
潘金莲心中一震。黑风林?那不正是与扈三娘约好的接应地点?是巧合,还是赵先生的试探?
她低头应了声“是”,暗中观察胖婶的神色,却看不出任何异常。
同行的姑娘叫小翠,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面色蜡黄,一路低着头不敢说话。两个寨中汉子押着她们,推着一辆堆满菜蔬的板车,沿着山路往下走。
行至半路,其中一个汉子突然道:“你俩在此稍候,我们去前面溪边打点水。”说罢使了个眼色,二人竟一同离去,将她们单独留在路上。
潘金莲心下一沉。这绝非正常安排,定是赵先生的试探。若她此刻有所异动,必然暴露无遗。
小翠怯生生地抬头看她:“姐姐,他们怎么把我们丢在这里?”
潘金莲正待答话,忽听得林中有响动。她急忙将小翠拉至身后,警惕地望向声音来处。
树丛晃动,钻出来的却不是野兽,而是三个衣衫褴褛的流民。他们面色饥黄,眼中却闪着凶光,直勾勾地盯着板车上的菜蔬。
“把吃的留下!”为首一人嘶哑着喊道,挥舞着手中的木棍。
小翠吓得尖叫起来,死死抓住潘金莲的衣袖。潘金莲护着她缓缓后退,心中急转:这些流民出现得太过巧合,莫非也是安排好的试探?
眼看流民越逼越近,潘金莲忽生一计。她假装脚下一滑,带着小翠一起摔倒在地,趁机从怀中摸出那枚木制令牌,迅速塞进板车上一颗挖空的白菜中。
“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们!”她故意放大声音,哭喊着,“这些菜你们尽管拿走,只求放过我们性命!”
流民们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般顺利。他们狐疑地对视一眼,还是上前抢过板车,推着就要走。
“站住!”恰在此时,那两个汉子回来了,见状大喝一声冲了过来。流民们吓得扔下车,四散逃入林中。
汉子追了几步便返回,检查了一下板车,对潘金莲二人吼道:“没用的东西!连车都看不住!”却暗中对潘金莲投来一个难以察觉的眼神。
潘金莲心中雪亮:这果然是一场戏,目的就是试探她是否会趁乱传递消息。幸好她将计就计,反而真地把情报送了出去——那颗白菜很快就会随着菜蔬一同送到黑风林。
回到寨中,气氛明显更加紧张。巡逻的队伍增加了,每个人的表情都格外凝重。潘金莲被安排去浆洗衣物,地点恰好在靠近寨墙的溪边。
蹲在冰冷的溪水旁,她一边捶打着衣物,一边观察着寨墙的布防。果然如她所料,守卫增加了近一倍,特别是通往黑风林的方向,几乎五步一岗。
“听说昨夜跑了个人。”旁边洗衣的妇人低声议论。 “可不是吗,今早才发现,赵先生大发雷霆。” “好像是新来的那个刀疤脸……”
潘金莲手中动作一滞。刀疤脸?莫非是昨夜那个守卫?他醒了之后逃走了?这倒是个变数。
傍晚时分,寨中突然响起集合的号令。所有寨众都被召集到主帐前的空地上。赵先生站在高处,面色阴沉。
“诸位兄弟,”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官兵已经发现我们的所在,最迟明日便会攻山。”
人群中一阵骚动,恐慌的情绪迅速蔓延。
赵先生抬手压下议论:“但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今夜子时,按原计划撤离。在此之前——”他目光忽然锐利地扫向人群,“我们要先找出混入寨中的奸细!”
潘金莲的心猛地一跳。
几个汉子押着一个人走上前来,竟是清晨同行的小翠!她被打得鼻青脸肿,哭喊着:“我不是奸细!真的不是!”
赵先生冷笑着拿出一物——正是王守备给潘金莲的那枚木制令牌!
“这是在你的铺位下搜到的,”赵先生缓缓道,“你还有何话说?”
潘金莲背后顿时沁出冷汗。令牌明明被她塞进了白菜,怎会出现在小翠那里?除非……赵先生早就发现了她的行动,这一切都是个局!
小翠哭得撕心裂肺:“那不是我的!我不知道是谁放在我那儿的!”
赵先生却不理会,目光如刀般扫视人群:“奸细定然还有同党。自己站出来,或可饶她一命。”
空气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彼此身上逡巡。潘金莲握紧拳头,脑中急转。站出来无疑是自投罗网,但不站出来,小翠必死无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寨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喊杀声震天!
“官兵攻山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场面顿时大乱。
赵先生脸色骤变:“不可能!他们怎么会提前……”
潘金莲趁机拉起身旁一个吓呆的妇人,随着慌乱的人群移动。混乱中,她看见一队人马已经冲破寨门,当先一骑红衣白马,手执双刀,不是扈三娘又是谁?
她来得太快了!定是看到了白菜中的令牌,便立即行动!
混战瞬间爆发。寨中众人仓促应战,官兵却是有备而来,很快就占了上风。
潘金莲躲过几个厮杀的战团,想要趁乱找到小翠,却看见赵先生在几个心腹的保护下,正悄悄向寨后一条小路退去。
不能让他跑了!潘金莲不及细想,悄然跟上。那条小路极为隐蔽,若不是有人带领,根本难以发现。
赵先生一行人速度极快,显然对这条路十分熟悉。潘金莲远远跟着,眼看他们进入一个隐蔽的山洞。
她在洞口迟疑片刻,一咬牙还是跟了进去。洞内曲折幽深,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竟豁然开朗——山洞另一端出口处,赫然停着几辆马车,上面堆满了箱笼。
这就是他们要送走的“货”?
赵先生正在吩咐手下:“快!能带多少带多少,其余的毁掉,绝不能落在官兵手里!”
潘金莲藏身石后,心中急转。必须阻止他们!
她悄悄后退,想回去报信,却不慎踢到一块松动的石子。声响在洞中格外清晰。
“谁在那里?”赵先生厉声喝道,几个汉子立即向她的藏身处扑来!
潘金莲转身就跑,但没跑几步就被追上。一把钢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赵先生缓缓走来,在火光下他的脸色更加苍白:“果然是你。”他冷笑,“可惜啊,你知道得太多了。”
他挥手示意,两个汉子架起潘金莲,向洞外走去。洞外竟是一处断崖!
“处理干净。”赵先生冷冷道。
汉子将潘金莲推向崖边。她低头看去,只见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身后传来赵先生渐行渐远的声音:“可惜了那些货……罢了,只要那件东西在,其他的都不重要……”
潘金莲的心沉到谷底。千钧一发之际,她忽然想起武松给的竹哨。不及多想,她猛地掏出哨子,用尽全身力气吹响!
尖利的哨声划破山谷。
几乎在哨声响起的同时,一道箭矢破空而来,精准地射中挟持潘金莲的汉子!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如猛虎般从林中扑出,刀光闪处,另一个汉子应声倒地。
武松!他果然一直在附近!
赵先生见状大惊,急忙命人驾车欲逃。但武松已经杀到近前,一刀一个,转眼间就放倒了三四个护卫。
潘金莲趁机挣脱,捡起地上的一把刀与武松背对而立:“不能让他跑了!那些货很重要!”
武松点头,目光锁定正在匆忙登车的赵先生:“擒贼先擒王!”
二人联手向前冲去。赵先生的护卫拼死抵抗,且战且退。眼看就要追上,赵先生忽然从车中取出一个木匣,狞笑道:“你们想要这个?那就一起死吧!”
他猛地打开木匣,里面竟是一颗黝黑的铁球,引线已经被点燃,滋滋作响!
是火药!
武松脸色大变,猛地扑倒潘金莲:“小心!”
轰然巨响中,整个山谷为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