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试探无果后，陆晚吟心中那关于“和离协议”的疙瘩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如同雪球般越滚越大。萧夜珩待她越好，越是细致入微，那份协议的存在就越是显得突兀和刺眼。
她需要一个答案。
这日傍晚，萧夜珩回来得比平日早些，许是政务暂告一段落，眉宇间的疲惫也淡了几分。他陪着陆晚吟在花厅用了晚膳，席间依旧是她爱吃的几样小菜，他甚至亲手为她剥了两只虾，自然得仿佛本该如此。
膳后，丫鬟撤下碗碟，奉上清茶。窗外暮色渐合，室内烛火摇曳，气氛宁静而温馨。
陆晚吟捧着温热的茶盏，指尖微微收紧，心跳有些快。她知道，这是个开口的好时机。
“王爷，”她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我的身子近日已经大好了，杜大夫也说无需再日日用药，只需稍加调理即可。”
萧夜珩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她，烛光在他深邃的眸中跳跃，看不出情绪。“嗯，本王知道。”他语气平淡，“你想说什么？”
陆晚吟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既然如此，关于王爷体内的毒，以及……以及后续的治疗安排，我们是否……该商议一下了？”她刻意在“后续”二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和紧张。
室内安静了一瞬，只有烛火偶尔噼啪作响。
萧夜珩看着她，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瓣，看着她眼底那抹小心翼翼的试探。他眸色深了深，随即放下茶盏，语气听不出喜怒：“此事不急。你伤势初愈，仍需静养。本王的毒，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又是这样！轻描淡写地推开！
陆晚吟的心沉了沉，一股说不清的委屈和倔强涌上心头。“可是王爷……”
她还想再说，萧夜珩却已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他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颊边，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亲昵，眼神却深邃得让她看不透。
“晚吟，”他低声唤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和……某种更深沉的东西，“有些事，不必时时挂在嘴边。你现在要做的，是养好身子。”
他的指尖温热，触碰却让陆晚吟觉得有些发冷。她偏开头，躲开他的触碰，声音带着一丝执拗：“王爷，那纸协议……”
“墨影！”萧夜珩忽然扬声，打断了陆晚吟的话。
守在门外的墨影应声而入：“王爷有何吩咐？”
“去书房将江南道新递来的那份加急公文取来。”萧夜珩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肃，仿佛刚才那段对话从未发生，“本王现在要看。”
“是。”墨影领命，看了陆晚吟一眼，迅速退下。
萧夜珩这才重新看向陆晚吟，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看，政务繁忙。那些琐事，改日再谈。”
他说着，抬手，似乎想如往常般揉揉她的发顶，却被陆晚吟下意识地侧身避开了。
他的手悬在半空，顿了一瞬，缓缓收回。眸色几不可查地暗了暗，但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了书房的方向。
陆晚吟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他明明知道她想问什么，却一次又一次地回避。用政务，用关心，用一切看似合理的借口，将她隔绝在那个他不想触碰的话题之外。
第一次尝试，就这样无疾而终。
接下来的两日，陆晚吟又寻了两次机会。
一次是在他陪她散步时，她刚提起“王爷的毒似乎稳定了许多……”，他便被匆匆赶来的兵部官员请走了，说是边关有紧急军情。
另一次，是在夜里，他处理完公务回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似乎是在宫中赴了宴。他坐在她床边，看着她，眼神比平日更加幽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和依恋。陆晚吟心软了一瞬，想着或许此刻他能听得进去？
她刚开口：“王爷，我们能不能谈谈……”
话音未落，他却忽然俯身，冰凉的唇带着清冽的酒气，精准地覆上了她的唇，将她所有未出口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唔！”陆晚吟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手下意识地抵住他的胸膛。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温柔试探，带着一种霸道的、不容拒绝的强势，甚至有一丝惩罚般的啃咬，仿佛在宣泄着什么不满，又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他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将她牢牢锁在怀中，不容她挣脱半分。
直到陆晚吟因为缺氧而微微挣扎，他才缓缓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有些粗重。黑暗中，他的眸子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陆晚吟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欲望，有怒气，还有一丝……近乎恐慌的执拗？
“别说了……”他声音沙哑，带着命令的口吻，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晚吟，别再说那些话……我不想听。”
说完，他再次低头，吻了吻她有些红肿的唇瓣，这次的动作轻柔了许多，带着一种珍视的意味。然后，他替她掖好被角，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起身离开，只是步伐比平日略显仓促。
陆晚吟躺在黑暗中，唇上还残留着他霸道的气息和温度，心却如同浸在了冰水里。
他宁愿用吻堵住她的嘴，用公务搪塞她，甚至流露出她从未见过的脆弱与强势，也绝口不提那纸协议，不肯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这算什么？
他到底……想要怎样？
而她心中那份原本清晰的和离念头，在他这般暧昧不明、强势回避的态度下，也变得愈发模糊和动摇起来。
她好像……真的逃不掉了。
而这个认知，让她在迷茫不安之余，心底深处，竟隐隐生出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认命般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