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死回生苏神医”的名头,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第二天,陆晚吟的马车刚在济世堂门口停稳,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医馆门口,竟已排起了不长不短的队伍!男女老少皆有,个个引颈张望,看到她下车,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来了来了!苏神医来了!”
“真是年轻啊!”
“看着就面善,是有大本事的人!”
“苏神医,先给我看看吧,我这老腰疼了半个月了……”
七嘴八舌的声音瞬间将陆晚吟包围。春桃和张妈妈(陆晚吟新雇的帮忙煎药和打扫的本地妇人)连忙上前维持秩序。
“各位乡亲,各位病友,不要急,不要挤!排好队,苏大夫会按顺序给大家看的!”春桃扯着嗓子喊,小脸上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陈忠和护卫们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如临大敌般护在陆晚吟周围,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人。
陆晚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对众人露出一个温和而镇定的笑容:“大家稍安勿躁,既然来了,我都会看的。请按顺序进来。”
她从容地走进医馆,换上素净的罩衫,坐在了诊桌后。
第一个病人是昨日那突发心疾的王老汉的儿子,提着满满一篮子鸡蛋和自家种的蔬菜,千恩万谢地来了。
“苏神医,我爹今早能喝下点稀粥了!脸色也好多了!您真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年轻后生说着又要下跪。
陆晚吟赶紧让春桃扶住他,又仔细问了王老汉的情况,调整了药方,叮嘱了注意事项,好说歹说才只收了药钱,让他把鸡蛋和菜都提了回去。
这一幕被后面的病人看在眼里,对这位年轻女神医的信任和好感更是蹭蹭往上涨。
接下来的看诊顺利了许多。虽然病人多了,病症也五花八门,但陆晚吟始终耐心细致,望闻问切一丝不苟。她说话通俗易懂,开的方子兼顾疗效和价格,遇到实在困难的,甚至分文不取。
“大娘,您这是风寒入里,我给您开三副药,发发汗就好了。”
“大叔,您这腿是陈年旧伤,阴雨天疼痛难免,我给您扎几针缓解一下,再开些活血化瘀的膏药。”
“这位小嫂子,孩子只是积食发热,不必过于忧心,我教您个推拿的手法……”
她温和的声音,精准的判断,以及那手神乎其神的针灸技艺(在她看来只是基础),很快就征服了前来求诊的病人。
济世堂内秩序井然,赞誉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这份和谐在午后被打破了。
一个穿着绸缎衣裳、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簇拥着一个珠光宝气的妇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直接插到了队伍最前面。
“让开让开!都让开!先给我们老爷和夫人看!”家丁粗鲁地推开排队的病人。
那富商模样的男人一脸焦躁,声音洪亮:“谁是苏神医?快!快给我夫人看看!看了好几个大夫了,都说没办法!”
他身边的妇人约莫三十来岁,面色苍白,一只手死死地捂着腹部,额头冷汗涔涔,表情痛苦不堪。
排队的人群被这阵仗吓住,一时敢怒不敢言。
陈忠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挡在诊桌前:“这位老爷,请排队。”
“排什么队!我夫人疼得快不行了!你知道我是谁吗?耽误了病情,你们这破医馆担待得起吗?”富商态度蛮横,眼看就要指挥家丁硬闯。
“无论你是谁,在济世堂,就要守济世堂的规矩。”陆晚吟抬起头,声音清冷,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富商,“而且,你夫人只是腹痛,暂时无性命之忧。反倒是你在此喧哗推搡,若惊扰了其他病情更重的病人,你才担待不起。”
她语气不重,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那富商被她看得气势一窒。
“你……”他还要说什么,那腹痛的妇人却呻吟着开口:“老爷……别、别吵了……我……我好痛……”
陆晚吟不再理会那富商,对妇人温声道:“夫人,请过来坐下,我帮你看看。”
妇人被丫鬟搀扶着,艰难地坐到诊凳上。
“哪里痛?痛了多久?是怎样的痛法?”陆晚吟一边问,一边示意她伸出手腕。
“就、就这里……”妇人指着右下腹,“断断续续疼了两天了,一阵一阵的,绞着痛……还恶心……”
陆晚吟仔细切脉,又轻轻按压她所指的腹部位置。当按压到右下腹一个特定点时,妇人猛地痛呼出声,缩成了一团。
“这里痛,对吗?”陆晚吟心中有数了。
“对!对!就是这里!”妇人连连点头。
陆晚吟收回手,语气肯定:“夫人,您这是肠痈之症。”(古代对阑尾炎的称呼)
“肠痈?”富商和妇人都是一惊。他们自然也听过这个病名,知道严重起来是会死人的!
“之、之前的大夫也说是肠痈……开了药,吃了也不见好……”富商这下有些慌了。
“肠痈也分轻重缓急。”陆晚吟解释道,“夫人目前尚属初期,但疼痛反复,说明病灶未除。我可以用针灸配合汤药,尝试化解。但若效果不佳,或疼痛加剧、发热,则必须……必须考虑其他更彻底的方法。”她隐去了“手术”二字,怕吓到他们。
“针灸?又是针灸?”富商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那么多药吃了都没用,扎几针就能好?”
“能否治好,一试便知。”陆晚吟不再多言,取出银针,“夫人,请放轻松,可能会有些酸胀感。”
那妇人疼得厉害,此刻也顾不得许多,虚弱地点点头。
陆晚吟凝神静气,选准穴位,手腕轻抖,一根细长的银针便精准地刺入了妇人腿部的足三里穴,轻轻捻转。
“唔……”妇人闷哼一声。
紧接着,又是几针,分别落在腹部和手臂的穴位上。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尤其是那富商,眼睛瞪得像铜铃。
说来也奇,几针下去,不过片刻功夫,那妇人紧皱的眉头竟然缓缓舒展开来,一直蜷缩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了。
“老、老爷……”妇人惊讶地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好像……好像没那么疼了?就是还有点胀胀的……”
“什么?真的?”富商凑上前,看着夫人明显好转的脸色,又惊又喜。
陆晚吟沉稳地继续行针,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将银针逐一取下。
“疼痛只是暂时缓解,炎症未消,还会反复。”她一边写药方一边说,“我开一剂清热化瘀、通腑泄热的方子,连服三日。这三日饮食必须清淡,甚至禁食,观察情况。若再有剧痛,立刻来寻我,或者……去找能进行疡科手术的大夫。”(疡科:古代外科)
她将药方递给富商,叮嘱得十分仔细。
富商此刻已是心服口服,双手接过药方,脸上的傲慢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感激和敬佩:“多谢苏神医!多谢苏神医!刚才唐突了,您千万别见怪!诊金多少?我加倍付!”
“按规矩收即可。”陆晚吟淡淡说道,“记住我的嘱咐,病情若有变化,切莫耽搁。”
“是是是!一定一定!”富商连连应承,让家丁恭恭敬敬地付了诊金和药费,这才小心翼翼地扶着夫人离去。
临走前,那妇人还回头对陆晚吟感激地笑了笑。
这一幕,再次让医馆内外的病人和围观者叹为观止。
“瞧见没?几针下去就不疼了!”
“连仁心堂的老大夫都没辙的肠痈,苏神医几针就给镇住了!”
“真是神针啊!”
“不仅医术好,心肠也好,不卑不亢的……”
“女神医!这才是真正的女神医啊!”
赞誉之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之后的日子,济世堂门庭若市。“女神医苏晚”的名声彻底打响,甚至开始有一些家境殷实、得了疑难杂症的人,慕名悄悄前来求诊。
陆晚吟每日忙碌不堪,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她小心地把握着分寸,用这个时代能理解和接受的方式,施展着自己的医术。她开的方子依旧平价,对穷苦人甚至时常减免费用,济世堂的口碑越来越好。
当然,她始终牢记萧夜珩的规矩,无论多忙,酉时之前必定准时关门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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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王府,书房。
墨影的汇报内容也越来越丰富。
“……王妃近日诊治病人众多,包括一例重症肠痈,以针灸之术当场缓解剧痛,病家感激涕零……‘女神医’之名已传入不少官宦富商之家,皆对王妃医术赞誉有加……王妃行事颇有章法,待人接物不卑不亢,遇豪强而不惧,见贫苦而心生怜悯……济世堂如今在城南一带,名声甚至压过了几家老字号……”
萧夜珩听着,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微光。
她做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好。好得多。
不仅医术精湛,更难得的是那份气度与仁心。
他想起她当初说要开医馆时,那清澈眼眸中的坚定与渴望。原来,困于后宅,确实是埋没了她。
“王爷,”墨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王妃名声愈盛,前来打探‘苏晚’来历的人也多了起来。虽然刘主事那边和当日街头的知情人都已敲打过,但时日久了,恐怕……”
萧夜珩自然明白墨影的顾虑。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医术高超的年轻女神医,自然会引来各方关注。
“无妨。”他淡淡道,“本王倒要看看,谁敢动她。”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护短和霸气。
墨影心中一喜,知道王爷这是彻底站在王妃身后了。他连忙道:“属下已加派了人手,明里暗里护卫,绝不让王妃有任何闪失!”
“嗯。”萧夜珩应了一声,挥挥手让墨影退下。
书房内重归寂静。
萧夜珩走到窗边,负手而立。夕阳的余晖为他挺拔的身姿镀上了一层金边。
济世堂……苏女神医……
他的王妃,正用她自己的方式,在京城这片天地里,刻下属于她的印记。
他原本掌控一切的局面,似乎正因她而悄然改变。
这种感觉很陌生,让他有一丝不确定,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与悸动。
陆晚吟,你还能飞多高?
无论多高,线的这一端,本王绝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