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行气出错被楚卿亲手救回后,林?在修炼上多了十二分的小心。
那方素白手帕被他洗净后,悄悄珍藏起来,偶尔想起师父那双微凉的手和近在咫尺的呼吸,少年的脸还有些发烫。
日子在枯燥的苦修中飞逝。
这段时间,他的进步是实实在在的。丹田内的算气气旋壮大凝实了不少,运转起来如臂使指。
更重要的是,他对《乾坤策》的领悟加深了,每日的卜算功课愈发纯熟。最让他兴奋的是,他持续修炼的天眼术,终于有了质的飞跃——如今他全力施展,能维持清晰视野将近三分钟,而且感知范围扩大,甚至能模糊地“看到”周围草木植物散发出的、代表生机的淡淡绿色辉光。
这天清晨,他结束晨课,忍不住又尝试了一次。他闭上眼,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将算气汇聚于眉心。
“开!”
天眼开启的瞬间,世界在他“眼前”变得截然不同。
空气中流淌着细微的能量气流,脚下的大地蕴含着厚重的黄光,而山谷中的花草树木,都散发着强弱不一的、柔和的绿色光晕,生机勃勃。
“真的能看见了……”他心中充满惊喜,直到眼睛发酸才赶紧散去神通,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
就在这时,楚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旁,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她目光扫过林?,似乎察觉到他刚才的举动和尚未平复的算气波动,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了然。
“磐石桩已有根基,清泉咒也算入门。是时候出去走走了。”她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立刻站直身体,心砰砰跳起来,知道考验来了。
“谷外东南方向,五里之外,有一口寒潭。”楚卿不紧不慢地说道,“潭边岩缝中,生有一株‘三线冰纹草’,于你稳固心神略有裨益。去将它采回来。”
就这些?林?愣了一下,忍不住问:“师父,那寒潭……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楚卿瞥了他一眼,语气依旧清淡:“幽寒之地,易生异象。此行于你,算是一次小考。凡事,自己多看,多思。” 说完,她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去,留下林?一个人站在原地琢磨。
“幽寒之地,易生异象……自己多看多思……” 林?喃喃自语,师父这话明显是意有所指。
他不敢怠慢,立刻回到自己屋中。他没有急着出发,而是首先净手凝神,取出三枚随身携带的铜钱。
“师父命我东南取草,吉凶如何?有何关隘?”他心中默念疑问,将铜钱合于掌心,轻轻一掷。 铜钱落下,卦象显现。 “坎为水……险陷之象。兑为泽……也有破损之意。坎兑相连,果然是水泽之险!师父说的‘异象’,恐怕就应在水上!”
他心头一凛,又连占两卦,结合卦象细细推演,眉头越皱越紧。“卦象显示,那寒潭之中有阴寒之物盘踞,灵动而带煞,并非善类,怎么像是……刚成气候的精怪?”
推算出这个结果,林?后背瞬间冒出一层白毛汗。
精怪!他只在爷爷的故事里听过!
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师父既然让他去,定然有她的道理,这恐怕就是考验。他再次审视卦象,寻找生机:“唔……其性属水,惧土、惧木?或许可以从此入手……”
有了计较,他开始认真准备。他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又特意将药圃里那柄松土的陈旧木铲带上(木克土,但土能克水,木器亦可避免金铁之气惊扰药草)。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深吸一口气,向谷外走去。
凭借天眼术对地气水脉的模糊感知和卦象指示的方向,他一路谨慎前行,终于找到了那口藏于山阴处的寒潭。潭水幽深,寒气刺骨,四周岩石都覆着白霜。
他不敢贸然靠近,再次于远处凝神开启天眼,视线仔细扫过潭边。
很快,在岩石缝隙中,他捕捉到一株散发着柔和白光、叶脉上流淌着三道清晰银芒的药草,灵气盎然。 “找到了,三线冰纹草!它…莫非是灵草?”
然而,就在他的“视线”扫过幽深潭水时,天眼反馈回的景象让他头皮瞬间发麻——那潭水深处,盘踞着一团混乱、冰冷且充满敌意的蓝色能量体! 几乎在他“看”到它的同时,那团能量体猛地被惊动!
哗啦! 一道完全由冰冷潭水构成的触手毫无征兆地破水而出,狠狠抽向他刚才站立的方向!
“果然有!” 林?虽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吓得心脏骤停,惊叫一声,全靠修炼磐石桩练就的沉稳下盘,狼狈地向后翻滚躲开。
一个半人高的水形生物从潭中升起,没有五官,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窝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发出“咕噜咕噜”的、充满威胁的声响。
林?脸色发白,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知道沟通无用,立刻放弃了施展清泉咒的念头,全神贯注地躲避着水精不断抽来的冰冷触手。他在湿滑的潭边腾挪闪避,步伐虽显慌乱,却异常稳固。
水触手不断击空,打得碎冰四溅。
林?看准一个机会,将算气疯狂灌入手中木铲,使其泛起一层微光,狠狠斩向一条触手!
嗤! 蕴含算气的木铲成功将水触手斩断!水精发出一声吃痛的尖啸。
被激怒的水精搅动整个寒潭,无数冰锥开始在水中凝聚。
林?瞳孔一缩,心知决不能让它完成。他猛地一咬牙,将所有算气灌注于木铲,奋力将其投向水精!同时,他双手急速变幻,但这一次,他并非单纯施展清泉咒,而是结合了《乾坤策》中对“水散为气,气凝为霜”的感悟,全力操控算气去扰乱、冻结木铲飞行轨迹上的水汽与寒气!
“散!”他大喝一声,拼尽全力!
只见那飞出的木铲周围,空气里的水分和潭边溅起的水花瞬间被引动,疯狂旋转、凝结,竟形成了一股带着无数冰屑的混乱寒流,如同一个小型旋风,猛地冲击在水精正在施法的核心上!
这打断施法的致命一击,瞬间扰乱了水精的能量结构!
水精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哀鸣,构成身体的水流轰然崩溃,散落回潭中,只留下一颗指甲盖大小、散发着纯净蓝光的核心,“噗通”一声沉入水底。
潭水迅速恢复死寂。
林?脱力地跪倒在地,大口喘息,几乎虚脱。
他不敢耽搁,强撑着起来,用算气小心翼翼采下冰纹草,又捞起那颗水精核心,快步返回山谷。
楚卿依旧站在竹屋前,仿佛从未离开。
林?将东西呈上,声音还带着点后怕的颤抖:“师父,草采到了。潭里……潭里有个大水怪,徒儿把它打散了,这是它留下的。”
楚卿先看了看灵草,微微颔首。当看到那颗水魄精元时,她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讶异。
“水魄精元?”她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你能独自应对,并取得此物,尚可。”她的目光在林?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看来,这段时日的课业,你未曾荒废。下去好生调息吧。”
虽然只是“尚可”二字,却让林?如闻天籁,所有疲惫一扫而空,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是!师父!”他高兴地应道,转身回屋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楚卿看着他雀跃的背影,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颗冰凉剔透的精元,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满意悄然浮现。
这一次,他的表现,远超了她的预期。
这颗水魄精元,质地纯净,倒是刚好可以为他炼一件辅助卜算的小法器。她心中已然有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