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在一种奇异而沉默的氛围中结束。
林?几乎是数着米粒吃完的，美味的柴火鸡吃在嘴里，也仿佛失了味道。他对面坐着的楚卿，姿态优雅，进食速度却不慢，显然那碗鸡汤和鸡肉大部分都落入了她的腹中，但她做起来却丝毫不显粗鲁，反而有种理所当然的从容。
吃完后，她甚至自然地起身，将碗筷收拾到灶房，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动，碗筷上的油污便悄然消散，洁净如新。这一切做得行云流水，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林?默默地看着，心里的震惊一波接着一波。这位楚卿姑娘，不仅实力深不可测，似乎还有着某种……洁癖？或者说，是对生活细节某种极致的掌控力。
“去收拾你的东西。”楚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已重新站回堂屋，月光和灯光勾勒出她高挑纤细的身影。
她确实很高，一米六八左右的样子，林?发现自己站直了，视线几乎与她齐平，这让他面对她时，那种因年龄和实力差距而产生的压迫感，莫名地减轻了一丝——虽然只是一丝。
“我……没什么要收拾的。”林?低声道。这个家，最值钱的恐怕就是爷爷留下的那个木盒和《乾坤策》了。
楚卿的目光扫过这间简陋的土屋，似是了然。她微微颔首：“那便罢了。必要之物，日后自有置办之时。”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林?看着眼前这个即将带自己离开的少女，心里五味杂陈。
“知道了，”他张了张嘴，一个称呼在嘴边滚了滚，带着几分试探和不易察觉的依赖，弱弱地喊了出来：
“姐……姐姐？”
这两个字一出口，林?自己先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喊出这个称呼。或许是因为她看起来只比他大几岁，或许是因为她刚才做了饭，或许……是因为她那强大气场下偶尔流露出的、让他感到安心的东西？
楚卿显然也因为这个称呼而顿住了。
她缓缓转过身，清冷的目光落在林?带着些微窘迫和试探的脸上。少年略显苍白的脸颊在灯光下透着几分倔强，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静默了片刻。
就在林?以为对方不喜这个称呼，心头微紧时，却见楚卿那宛若冰雕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几不可察地向上扬起了一抹极淡极淡的弧度。
那弧度很浅，却如同春风拂过冰面，瞬间打破了她周身那层无形的疏离感，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动与……玩味？
“姐姐？”她重复了一遍，声音依旧清冷，却仿佛带上了一点别的意味，像是在细细品味这两个字，“谁是你姐姐？”
林?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有些手足无措。
然而，不等他解释或改口，楚卿已经向前微微倾身，拉近了些许距离。她身上那缕清冷的异香再次萦绕过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叫什么姐姐。”
“叫师父。”
师父？！
林?猛地抬头，撞进她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里。那里没有玩笑，只有一种平静的笃定。
她……要他拜师？拜一个看起来只比他大几岁的姑娘为师？
可是……回想她方才那轻描淡写间展现出的、如同皓月碾压萤火般的恐怖实力，这两个字似乎又变得无比沉重和……理所当然。
楚卿看着他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那抹极淡的笑意似乎又深了一丝，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宽容的……调侃？
“怎么？”她语气平淡，眉梢轻挑，“我不配当你师父？”
“不……不是……”林?下意识地反驳，话出口才觉得不对，脸更红了，连忙找补，“我是说……配！很配！只是……太突然了……”
看着他慌乱的样子，楚卿眼底那丝极难察觉的暖意似乎又多了一点点。她直起身子，恢复了那种清冷出尘的姿态，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靠近和调侃只是林?的错觉。
“修行之路，达者为先。与年岁无关。”她淡淡地说道，算是解释，“既受你爷爷所托，引你入门，便是你师父。”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天生的权威，让人无法反驳。
林?看着月光下她清丽绝伦的侧脸，心里那点别扭和惊讶，渐渐被一种奇异的情绪取代。爷爷让他跟着她，她如此强大，还要收他为徒……这似乎是他眼下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纷乱情绪，后退半步，学着以前看过的电视里的样子，有些生疏却又无比郑重地，对着楚卿抱拳，微微躬身：
“师……师父。”
这两个字叫出口，仿佛有什么无形的纽带在这一刻悄然连接。
楚卿看着他这副故作老成又难掩青涩的模样，唇角那抹微扬的弧度终于定格了一瞬，清冷的眸光似水波微漾，掠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满意之色。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算是认下了这个徒弟。
夜风拂过，吹动两人的衣摆。
少年略显局促，少女清冷卓然。
一段全新的、充满未知的旅程，就在这声“师父”中，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