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稠。
当东方的天际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驱散了部分夜色,但阳光还远未触及这片死寂之地时,小队已经整装待发。
没有人能真正安睡,后半夜的守候在死寂与偶尔的细微异响中度过,每一秒都拉得很长。
简单吞咽下冰冷坚硬的口粮,补充了水分,众人沉默地检查着装备,将弹药箱和重武器重新搬回卡车。
气氛比前一天更加凝重,仿佛即将奔赴的不是一条求生之路,而是一个张开巨口的深渊。
卡车再次启动,引擎的轰鸣在清晨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李铭操控着车辆,缓缓驶出临时藏身的死胡同,重新汇入那条通往老城区腹地的荒废主干道。
随着逐渐深入,周围的建筑密度明显增加,残破的摩天楼如同巨人的墓碑般矗立,投下巨大的阴影。
街道上废弃的车辆堆积如山,很多都被烧得只剩框架,路面布满裂缝和瓦砾,行驶异常艰难。
空气中的异味也变得更加复杂,腐臭中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化学药剂泄漏的刺鼻气味,还有一种……
仿佛什么东西在高温下大量腐烂的甜腻感,令人头晕目眩。
陈默坐在副驾驶,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和两侧。
越是深入,那种令人不安的死寂感就越发强烈。
这里看不到游荡的丧尸,甚至连飞鸟和虫鸣都绝迹了,只有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悸的寂静。
仿佛整个区域的生命力都被某种东西彻底抽干了。
就在卡车颠簸着绕过一辆横亘在路中的公交车残骸,正式驶入老城区标志性的、由高耸玻璃幕墙大楼构成的“峡谷”地带时——
滋啦……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突然从车厢后部传来!
陈默猛地回头。
只见那台被小周刻意关闭、并拔掉了外部天线的车载无线电,其电源指示灯竟然自己亮了起来,暗淡的绿色光芒在昏暗中格外刺眼。
“怎么回事?”
小周失声叫道,脸上瞬间血色尽失,“我明明关掉了!电源也检查过!”
滋啦…咔…
不等众人反应,无线电的扬声器里突然传出一阵极其扭曲、忽大忽小的静电噪音。
紧接着,一个断断续续、充满惊恐的男声猛地炸响,背景是剧烈的爆炸和金属撕裂声:
“…救命!…第三车间守不住了!…它们从通风口…啊!别过来!…滋滋…青州湾…是陷阱…重复…青州湾…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被一阵尖锐的非人嘶鸣取代。
几乎在同一时刻,另一个清晰、平稳到诡异的女声无缝切入,毫无感情地播报:
“这里是青州湾安全区广播。核心区域已完成净化,生活保障齐全。请幸存者沿光明路前行,抵达中央大厦登记处。我们提供安全保障与医疗支持。”
这“安全”的广播与刚才绝望的惨叫形成骇人的对比。
“关掉它!”陈默低吼。
小周手忙脚乱地扑过去,用力拍打着电源开关,甚至试图直接拔掉电源线!
然而,无线电毫无反应,指示灯依旧亮着,那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仍在交替出现,时而夹杂着新的碎片
——癫狂的大笑、扭曲的哭喊、意义不明的呓语,甚至……一段音调怪异、仿佛儿童学舌般的歌谣!
“关不掉!它…它自己…”
小周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张峰脸色铁青,试图用技术手段干扰,但同样无效。
这台无线电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控制了。
“是干扰源…就在附近…非常强…”张峰艰涩地说,目光警惕地扫向窗外那些黑洞洞的摩天楼。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随着卡车沿着广播中提到的“光明路”方向前行。
(这是张峰地图上标注的通往污水处理厂的必经之路)
那“安全区”广播的信号变得越发清晰稳定,而其他的杂音和惨叫声则逐渐减弱,仿佛有一种力量在“引导”他们。
“它在给我们指路…”
强哥咬着牙,脸色难看地盯着那台仿佛活过来的无线电。
“这是个陷阱!”
李铭握紧方向盘,指节发白,但他没有减速,也没有转向。
因为根据地图和张峰的确认,这条“光明路”确实是唯一可行的路径。
明知可能是陷阱,他们却不得不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陈默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这种被无形之手操控、被窥视、被引导的感觉,比直面那些恐怖的变异体更加令人窒息。
他紧紧握着步枪,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卡车继续在死寂的街道上行驶,两侧的高楼如同沉默的观众。
无线电里,“安全区”的广播开始循环播放,语调依旧平稳,但内容却慢慢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令人不安的变化。
比如,偶尔会插入一两个发音扭曲的词语,或者在某句话的结尾,会带上一点几乎无法察觉的、类似金属摩擦的尾音。
突然,广播声停顿了一下,接着,一个完全不同的、带着某种诡异好奇心的声音响起,语速缓慢:
“…新来的…客人…带着…伤痛和…恐惧…有趣…滋滋…继续…向前…看到…路口…左转…”
这声音仿佛就在车厢里对着他们低语!
“它…它在跟我们说话?!”猴子惊恐地缩了缩脖子。
就在这时,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举起拳头,低喝:“停车!”
李铭瞬间踩死刹车!卡车猛地顿住!
前方大约一百米处的十字路口中央,背对着他们,静静地站着一个穿着污损白裙的身影。
黑色的长发披散着。
那个姿势,与之前两次遭遇时,一模一样。
无线电里的声音也恰好在此刻消失,只剩下微弱的电流嘶嘶声,仿佛完成了引导任务。
它就在那里。
仿佛早就等在了广播指引的“路口”。
而这一次,陈默透过车窗,清晰地看到,在更远处那个路口的阴影里,似乎
……还有另一个类似的白色身影,若隐若现。
不止一个。
冷汗,瞬间浸湿了陈默的后背。
他们不仅被引导着走向陷阱,而且陷阱里的猎手,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
无线电的诡波,如同死亡的导引线,将他们一步步牵向了猎场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