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的光芒从海面透下,如同女神垂怜的眼波,驱散着深海的绝望。幸存的鲛人们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向上游弋,仿佛要将这救赎的光线吸入肺腑。
然而,就在距离海面仅剩百余丈,生机触手可及之际,异变再生!
归墟彻底崩塌引发的规则紊乱,在接近相对稳定的海平面时,达到了一个临界点。无数细小的、先前未曾察觉的时空裂隙,如同被惊扰的鱼群,在海面下方这片区域骤然浮现、汇聚、碰撞!
嗤啦——!
一道横亘数百米、扭曲不定的巨大光幕,毫无征兆地生成,拦在了撤离队伍与海面之间。那光幕并非实体,却散发着令人神魂战栗的不稳定波动。光幕之内,色彩诡谲地流淌,时而映照出上古战场的碎片,时而掠过未来都市的幻影,时而又变成一片吞噬一切的虚无。强大的吸力从光幕中传来,拉扯着周围的一切,海水、光线、甚至声音,都在靠近它的瞬间变得扭曲、失真。
这是时空乱流在现实壁垒上撕开的最后一道,也是最危险的屏障!强行穿越,后果不堪设想——可能被甩到未知的时代,可能被撕碎在不同的时间线里,也可能永远迷失在时空的夹缝中!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鲛人战士收势不及,一头撞入了光幕的边缘。他们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拉长,发出非人的、仿佛来自遥远彼端的惨嚎,随即如同滴入水中的墨点,彻底消散在光怪陆离的色块之中,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停下!快停下!” 汐雅队长声嘶力竭地呐喊,双臂张开,死死拦住身后惊恐的人群。希望近在咫尺,却被这最后的、无形的天堑硬生生阻断,巨大的落差让所有幸存者的心再次沉入谷底。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重新蔓延开来。一些人瘫软下去,眼神空洞,失去了最后的气力。
云衍悬浮在队伍前方,凝视着那片致命的时空屏障,眉头紧锁。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其中蕴含的、足以撕裂任何稳定形态的混乱规则。他的北冥寒气擅长冻结与秩序,面对这种纯粹的、无序的时空乱流,效果甚微,强行冲击,很可能适得其反,引发更剧烈的爆发。更何况,他此刻的状态,已无力支撑如此规模的对抗。
白翎羽尝试着射出一缕狐火,那炽白的火焰没入光幕,如同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反而似乎让那片区域的能量波动更加活跃了一些。“该死!这东西不吃硬的!”他烦躁地甩了甩尾巴,看向云衍和明澜。
明澜游到云衍身边,脸色苍白如纸,连续透支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但她依旧强撑着观察那片光幕。她能感觉到母亲印记传来的微弱警示,以及体内那两股力量对这片混乱区域的排斥。“这是规则层面的紊乱,蛮力无法通过,只会被它吞噬。”
“难道……难道我们就要被困死在这里吗?” 磐礁队长看着身后不断崩塌、死寂蔓延的深海,又看向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的海面,虎目含泪,声音沙哑。
金鲤被那名鲛人战士搀扶着,望着那片阻断生路的光幕,商业战场上历练出的坚韧心志此刻也感到了深深的无力。在绝对的自然(规则)伟力面前,财富与权势显得如此苍白。
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海水。
就在这时,云衍缓缓转过头,目光平静地扫过身边伤痕累累的同伴——气息萎靡却眼神坚定的明澜,焦躁却不失战意的白翎羽,忠心耿耿却已无力再战的磐礁,以及将最后希望寄托于他们的汐雅和众多鲛人幸存者。
他的目光最后与明澜相遇,无需言语,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断。
有些路,注定需要有人去走。有些代价,必须有人来付。
云衍的目光重新投向那片混乱的光幕,眼神变得锐利而深邃,仿佛穿透了那绚烂而危险的表象,直视其混乱的核心。他周身原本近乎沉寂的北冥寒气,开始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缓缓流动,不再向外散发,而是向内压缩、凝聚,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白翎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冰块脸,你……”
云衍没有看他,也没有看明澜,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我留下,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