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透过落地窗时，苏晚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项目报表蹙眉。桌上的青瓷杯里，陈皮普洱还冒着浅淡的热气，是顾沉舟出门前特意泡的，说能顺气，刚好压一压她下午隐约泛起的恶心感。
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一行行数据清晰罗列，可她的注意力却总被桌角手机的震动声牵扯。屏幕亮了又暗，推送的新闻标题大多带着刺眼的关键词——“苏晚 未婚先孕”“顾氏集团 利益输送”“新锐设计师 德不配位”。
这些论调已经发酵了近一周。自上次行业峰会有人匿名抛出“苏晚靠顾沉舟资源上位，其工作室项目存在数据造假”的传言后，类似的声音就像潮水般涌出来，甚至有人翻出她未公开的产检记录，将“怀孕”和“职场晋升”强行捆绑，污名化她的专业能力。
顾沉舟在上一章的行业晚宴上已经公开回应过，语气算不上温和，甚至带着商界大佬少有的强硬，直接放话“质疑苏晚的专业，不如先看看自己手里的项目有没有资格对标”，还当场展示了工作室近三年的公开数据，堵了不少人的嘴。可舆论这东西，从来不是靠一次声明就能彻底平息的。
“苏总，这是刚整理好的合作方反馈，”助理林薇推门进来，将文件夹轻轻放在桌上，眼神里带着担忧，“城西那个文旅项目的甲方问……能不能换个主设计师对接。他们说最近的舆论影响不太好，怕影响项目口碑。”
苏晚捏着鼠标的手指顿了顿，指尖泛白。那个文旅项目是她怀孕后接的第一个重点项目，从前期调研到方案设计，她熬了整整三个通宵，连顾沉舟都忍不住吐槽她“拿自己当铁人”。可现在，心血似乎要因为莫须有的谣言打了折扣。
“我知道了。”她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把甲方负责人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亲自跟他沟通。”
林薇欲言又止：“苏总，您现在……要不还是让顾总那边出面？毕竟对方更在意顾氏的态度。”
“不用。”苏晚摇摇头，点开报表里的方案细节，“项目是我的，口碑也该由我来维护。顾沉舟已经为我做了太多，剩下的，我自己来。”
这话不是逞强。从决定怀孕后继续工作开始，她就没想过要躲在顾沉舟的羽翼下当“金丝雀”。她是苏晚，是靠自己的设计作品拿过国际奖项的设计师，不是“顾沉舟的未婚妻”这个标签的附属品。
林薇只好应下，转身时又补了句：“对了苏总，顾先生刚才让人送了东西过来，在外面休息室。”
苏晚心里一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算着时间，顾沉舟这个点应该还在顾氏开会，却还惦记着给她送东西。她起身往休息室走，脚步刻意放轻——孕中期的小腹已经有些显怀，医生叮嘱过她不要走太快。
休息室的沙发上放着个保温袋，旁边还有个印着营养师标志的笔记本。苏晚打开保温袋，里面是一小碗切好的草莓，还有一份温热的蔬菜瘦肉粥。笔记本翻开着，上面是顾沉舟的字迹，一笔一划写得认真：“草莓用盐水泡过十分钟，粥煮了四十分钟，少油少盐，符合营养师说的孕期食谱。下午如果孕吐，别硬扛，给我打电话。”
苏晚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温热的口感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刚才因为焦虑泛起的恶心感瞬间缓解了不少。她掏出手机想给顾沉舟发消息，却先看到了热搜榜上刚冒出来的新词条——“苏晚工作室 文旅项目 设计稿泄露”。
心脏猛地一沉，她点开词条，里面已经有人放出了几张模糊的设计图，正是她给城西项目做的核心方案，还配文“难怪敢接这么大的项目，原来是提前拿到了甲方的内部需求，吃相太难看”。
泄露设计稿？苏晚指尖发凉。这份方案她只在工作室内部会议上展示过，连甲方那边都只看过简化版的ppt，完整版设计稿怎么会泄露出去？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顾沉舟打来的。
“看到热搜了？”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别慌，我已经让技术部去查泄露源头了，最多两个小时就能有结果。”
苏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我没事。就是甲方刚才提出要换设计师，我正准备跟他们沟通。”
“别管他们。”顾沉舟的语气很笃定，“我已经让助理联系甲方董事长了，十分钟前刚挂电话，对方已经明确表示会继续跟你合作，还让我替他给你道歉。”
苏晚愣了愣：“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想给你个惊喜。”顾沉舟的声音里多了点笑意，“刚开完会，正在往你工作室走，还有二十分钟到。晚上想吃什么？营养师说鲈鱼适合孕中期吃，我让厨房提前准备了。”
听着他轻松的语气，苏晚心里的焦虑渐渐消散。她知道，顾沉舟从来不是只会说漂亮话的人，他说会解决，就一定能解决。可她还是不想让他独自承担这一切。
“顾沉舟，”她轻声开口，“设计稿泄露的事，我想自己查。工作室的人我比你熟，或许能更快找到线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他的回应：“好。但不准自己熬夜，不准情绪激动，有任何发现第一时间告诉我。”
“知道啦。”苏晚弯了弯嘴角，“对了，你送的粥很好喝，草莓也很甜。”
“喜欢就好。”顾沉舟的声音柔和下来，“乖乖等我，别乱跑。”
挂了电话，苏晚重新走回办公室。她没有立刻去查泄露的事，而是打开了与甲方负责人的聊天框，敲下一行字：“王总您好，关于城西文旅项目的设计方案，我这边有几个新的优化思路，想跟您同步一下……”
她没有提谣言，也没有说设计稿泄露的事，只是专注地谈工作。附件里是她刚才趁着喝粥的间隙修改的细节方案，针对甲方之前提出的“文化融入不足”的问题，补充了三个新的设计方向，还附上了参考案例。
消息发出去不到五分钟，对方就回了消息：“苏总，您的方案太惊艳了！刚才是我们冒昧了，您别往心里去。项目我们肯定跟您继续合作，期待您的最终方案！”
苏晚看着屏幕，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她知道，真正能堵住悠悠众口的，从来不是顾沉舟的声明，也不是甲方的妥协，而是她自己的作品。
这时，林薇又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苏总！技术部刚才发来消息，说查到设计稿是从我们工作室的实习生小周的电脑泄露出去的！小周已经承认了，是她不小心点了钓鱼邮件，才被黑客盗取了文件。”
“钓鱼邮件？”苏晚皱眉。
“对，而且技术部还发现，那个钓鱼邮件的发送地址，跟之前散布谣言的匿名账号有关联，应该是同一伙人搞的鬼。”林薇补充道，“顾先生那边已经让法务部准备起诉了。”
真相水落石出，苏晚却没有太多意外。行业竞争从来都是如此，她靠着实力拿到项目，自然会有人眼红。只是没想到对方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还牵扯到了她的孕期。
“小周那边……”苏晚犹豫了一下，小周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平时工作很认真，这次应该也是无心之失。
“顾先生说，小周是初犯，而且及时承认了错误，就不追究她的责任了，但需要她写一份检讨，以后加强保密意识。”林薇笑着说，“顾先生还说，这是您可能会有的想法，提前替您安排好了。”
苏晚心里一暖，顾沉舟总是这样，把她的心思摸得透透的。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顾沉舟走了进来。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领带松了半截，额角带着薄汗，显然是一路赶过来的。
“查清楚了？”他走到苏晚身边，弯腰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腹，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嗯，查到了。”苏晚抬头看他，“谢谢你，顾沉舟。”
“跟我还客气什么。”顾沉舟拿起桌上的陈皮普洱，闻了闻，“凉了，我再给你泡一杯。”
他转身去泡茶，苏晚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些谣言和风波都变得不值一提。她有爱人的支持，有自己的事业，还有肚子里正在慢慢长大的宝宝，这些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顾沉舟泡好茶递过来，顺势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翻开了那个营养师笔记本：“对了，营养师说下周可以去做唐筛了，我已经跟医院约好了时间，下周三上午，我陪你去。”
“好。”苏晚靠在椅背上，喝着温热的茶，“刚才甲方回复我了，说很喜欢我新改的方案，还跟我道歉了。”
“我就知道你可以。”顾沉舟眼里满是骄傲，“我老婆可是最厉害的设计师。”
苏晚被他逗笑：“少拍马屁。对了，法务部起诉的事，需要我配合吗？”
“不用，你安心养胎工作就行。”顾沉舟揉了揉她的头发，“剩下的交给我。以后谁敢再造谣，我就让他知道，顾沉舟的妻子和孩子，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窗外的暮色越来越浓，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办公室里，一盏台灯照亮了案头的报表和设计稿，也照亮了两人相视而笑的脸庞。风雨声或许还在窗外喧嚣，但只要彼此相依，案头的那盏灯，就永远不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