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方检测机构的养护室里,恒温20c的空气带着潮湿的水泥味。苏晚几乎是推开门就冲到试块存放架前,目光死死锁定标着“顾氏核心筒-”的三组混凝土试块——每块试块的侧面,都有用紫外线笔写的极小“Sw”缩写,这是她送检当天特意做的防伪标记,此刻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淡蓝色的痕迹清晰可见,没有丝毫篡改痕迹。
“没被换!”苏晚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指尖轻轻抚过试块表面——平整光滑,没有磕碰的缺口,和她送检时的状态完全一致。检测机构的王工快步走过来,手里拿着养护记录:“苏工,您放心,这三组试块从送来到现在,除了我们的检测员,没人碰过——刚才那个想换试块的人,刚打开养护室的门就被我们拦住了,手里还攥着三组劣质试块,强度最多只有c25,根本达不到核心筒c40的要求。”
顾沉舟走到那组被没收的劣质试块前,蹲下身观察——表面有明显的蜂窝,用指甲一刮就掉渣,里面还混着碎石子,显然是用废料浇筑的。“这种试块要是换上去,检测报告一出来,项目就得停工复检,至少耽误半个月。”他站起身,看向被民警控制在角落的男人,“带他过来,我要亲自问。”
男人低着头,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袖口磨出了毛边。听到顾沉舟的话,他身体明显抖了一下,被民警推到面前时,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人。“你叫什么名字?‘老吴’是谁?他让你换试块,给了你多少钱?”顾沉舟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目光像淬了冰的刀,直直扎向男人。
“我、我叫马强……”男人声音发颤,咽了口唾沫才继续说,“老吴给了我五千块,让我今天下午来换试块,他说只要把核心筒的试块换成劣质的,后续还有好处……我没见过他的全名,只知道他戴棕色框眼镜,左手虎口有一道三厘米的疤痕,常去城东建材市场的‘诚信五金店’……”
“诚信五金店?”苏晚立刻拿出手机,搜索这家店的位置——在城东建材市场的西北角,靠近货运站,是个容易藏人的地方。她调出地图,标记好位置发给周明:“周明,立刻带人去城东建材市场的诚信五金店,找一个戴棕色眼镜、左手虎口有疤痕的男人,代号‘老吴’,注意别打草惊蛇。”
电话那头的周明立刻应下,苏晚挂了电话,又看向王工:“王工,现在能立刻检测核心筒的试块强度吗?我需要一份正式的检测报告,证明试块合格,避免后续有人再质疑。”
“可以!”王工立刻安排检测员准备设备,“我们用压力试验机检测,半小时就能出结果——您要是着急,我现在就开机。”
苏晚点头,跟着检测员走进实验室。核心筒的试块被放进压力试验机,显示屏上的压力值逐渐上升:100kN、200kN、300kN……当数值达到380kN时,试块才发出轻微的开裂声,最终抗压强度计算为“42.5mpa”,远高于c40混凝土32.5mpa的标准值。“合格!”检测员在报告上签字盖章,递给苏晚,“这组试块的强度很稳定,离散性也小,说明混凝土的搅拌和浇筑质量都很好。”
苏晚接过报告,指尖划过“合格”两个字,心里的踏实感比任何时候都强烈。顾沉舟走到她身边,看着报告上的数据,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有了这份报告,就算‘老吴’再想搞事,也没理由质疑核心筒的混凝土质量了。”
就在这时,王工突然匆匆跑进来,脸色焦急:“苏工,顾总,不好了!我们刚才整理其他项目的试块时,发现你们项目‘裙楼梁’的一组试块被动过!试块上的编号被刮掉了,强度检测只有28mpa,达不到c35的要求!”
“裙楼梁的试块?”苏晚心里一沉——裙楼虽然不是核心结构,但试块强度不达标,同样会影响竣工验收。她立刻跟着王工去养护室,拿起那组试块——表面的编号确实被刮得模糊不清,试块的颜色也比正常的浅,像是用低标号水泥浇筑的。“这不是我们送的试块!”苏晚肯定地说,“我们送的裙楼梁试块,在侧面刻了一个小三角标记,这个没有;而且我们用的是p.o42.5R水泥,试块颜色偏深,这个明显是p.c32.5水泥做的,颜色浅,强度低。”
王工恍然大悟:“难怪我觉得不对劲!你们送的试块都有登记编号,这组试块的编号在系统里查不到,是‘空降’进来的——肯定是那个马强的同伙换的,不止他一个人来!”
顾沉舟立刻让民警调取检测机构的所有监控:“重点查今天上午到下午,除了马强,还有谁接触过裙楼梁的试块——尤其是戴棕色眼镜的人。”
监控画面很快调了出来:今天上午十点,一个戴棕色眼镜的男人,左手虎口有明显疤痕,假装是“顾氏的项目资料员”,在养护室待了15分钟,趁检测员不注意,用事先准备好的劣质试块,换走了真试块,还刮掉了编号。“是‘老吴’!”马强看到监控,立刻喊道,“就是他让我来换试块的!他说他上午先换裙楼的,让我下午换核心筒的,分开动手不容易被发现!”
“真试块被他藏哪了?”苏晚追问,心里清楚,只有找到真试块,才能证明裙楼梁的混凝土质量合格。
马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只让我负责核心筒的,说他自己处理裙楼的。”
顾沉舟拿出手机,给周明打电话,语气急促:“周明,‘老吴’上午去过检测机构,换走了裙楼梁的真试块,你在诚信五金店附近找的时候,重点查有没有他藏试块的地方——比如附近的仓库、垃圾桶,或者五金店的后院,真试块上有三角标记,很好认。”
挂了电话,苏晚看着那组劣质试块,突然想到一个办法:“王工,我们能不能用‘回弹法’现场检测裙楼梁的实体强度?虽然试块是重要依据,但实体检测也能作为补充,只要实体强度合格,就算试块被换,也能证明结构安全。”
“可以!”王工立刻点头,“我们有便携式回弹仪,现在就能去工地检测,半小时出结果,比等找到真试块快多了。”
下午四点,检测机构的车跟着顾沉舟和苏晚回到工地。裙楼梁已经浇筑完成三天,表面还覆盖着养护膜。苏晚掀开养护膜,王工拿着回弹仪,在梁的侧面和底面各选了10个检测点,逐一测试。显示屏上的回弹值稳定在“38-40mpa”,换算成混凝土强度,刚好是36mpa,超过c35的标准值。“实体强度合格!”王工收起仪器,“就算真试块找不到,有这份实体检测报告,也能证明裙楼梁的质量没问题。”
苏晚松了口气,顾沉舟却没放松:“还是要找到真试块,不然‘老吴’拿着真试块去别的地方造谣,说我们的试块被掉包是因为实体质量不合格,还是会有麻烦。”
傍晚六点,周明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语气带着兴奋:“顾总!我们在诚信五金店的后院找到了真试块!藏在一个废弃的铁桶里,上面有三角标记,跟苏工说的一样!而且我们查到‘老吴’的真实身份了,叫吴建国,是陈立东的姐夫,之前在城通建材负责钢筋采购,去年因为偷换钢筋被开除了!”
“钢筋采购?”苏晚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吴建国负责过钢筋采购,很可能对钢筋的供应链很熟悉,他现在跑了,会不会对项目的钢筋原材动手脚?“周明,你立刻查我们最近进场的钢筋批次,尤其是从‘城东建材市场’采购的,看有没有被掉包成劣质钢筋的可能!”
电话那头的周明立刻应下:“我现在就去查钢筋的验收记录和质保书,有情况马上汇报!”
挂了电话,苏晚看着工地里堆放的钢筋,心里的担忧又涌了上来——钢筋是建筑的“骨架”,要是被换成劣质的,比混凝土试块被换更危险,尤其是核心筒的主筋,一旦强度不够,整个结构的安全都会受影响。
顾沉舟看出她的担忧,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我们现在就去查钢筋原材,每一批都核对质保书和炉号,再抽样送第三方检测,确保没有问题。”
两人走向钢筋堆放区,夕阳的余晖洒在银白色的钢筋上,泛着冷光。苏晚拿起一根hRb400E直径25mm的钢筋,查看上面的炉号——“xh”,和质保书上的一致,但她还是不放心,用手摸了摸钢筋的表面,感觉肋纹的深度比标准的浅了一点。“还是送样检测吧。”她对顾沉舟说,“光看外观和炉号不够,得测一下屈服强度和抗拉强度,才能完全放心。”
顾沉舟点头,立刻安排工人抽样:“每个规格的钢筋都抽三根,送第三方机构加急检测,明天早上必须出结果。”
晚上八点,钢筋样品送抵检测机构。苏晚和顾沉舟坐在检测机构的大厅里,等待着初步的检测结果。王工拿着一根钢筋样品,走进实验室,过了半小时,他走出来,脸色有些复杂:“苏工,顾总,初步检测发现,有一批hRb400E直径22mm的钢筋,屈服强度只有380mpa,低于标准的400mpa,可能是不合格品。”
“不合格品?”苏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批钢筋是用来做核心筒柱的箍筋,要是屈服强度不够,柱子的抗剪能力会下降,后果不堪设想。“是吴建国换的?”
王工摇头:“现在还不能确定,需要看这批钢筋的采购合同和供应商——如果是从吴建国之前负责的渠道采购的,可能性很大。”
顾沉舟立刻拿出手机,给采购部打电话:“查最近进场的hRb400E直径22mm钢筋,供应商是谁?采购渠道是不是城东建材市场?”
电话那头的采购经理语气慌乱:“是、是从城东建材市场的‘兴旺钢筋店’采购的,当时是吴建国推荐的,说价格便宜……我们没仔细查供应商的资质,就签了合同!”
“果然是吴建国!”苏晚咬了咬牙,“这批钢筋不能用,必须立刻封存,明天等正式检测报告出来,就联系供应商退货,还要报警追究他们的责任!”
顾沉舟点头,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夜色,眼神坚定:“明天我们兵分两路,我去查兴旺钢筋店的底细,看他们还有没有给其他项目供过劣质钢筋;你留在工地,监督封存不合格钢筋,再联系新的供应商,尽快补上合格的钢筋——不能让钢筋问题影响核心筒的施工进度。”
苏晚点头,心里清楚,吴建国留下的钢筋危机,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棘手——钢筋是核心建材,更换供应商、重新采购需要时间,而核心筒的钢筋绑扎已经迫在眉睫。这场围绕钢筋原材的较量,将是他们下一阶段必须打赢的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