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吕文找到狗子走路感觉以后,《天狗》终于开机了。
没有开机仪式,也没有读剧本,主要是大家都对剧本研究很深了,尤其是吕文,看他那个边儿都磨飞了的剧本,谁还能怀疑他不了解角色?
当然,《天狗》的故事也很简单,狗子是一个退伍战斗英雄,因为伤残,不能在部队继续待下去了,就退伍转业到了孔家村,当护林员。
孔家村没什么资源,又干旱缺水,全村只有一口水井,却有一大片林子,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片林子,村里的水才不够用。
狗子不懂这些,让他更奇怪的是,孔家村好像不是那么穷,不但有一个深宅大院,就算是住在窑洞里的村民,衣服也不那么脏,吃得也不那么差,全村都有电灯,甚至不少家里都有黑白电视。
就在狗子上任的第一天,所有村民都送来了礼物,有吃的,有用的,鸡鸭鱼肉样样俱全,甚至还有一只小羊羔,他们到底靠什么生活?
等狗子真正开始工作以后,他就知道了,这帮人靠的是滥砍滥伐。
林子里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木桩子,而那个深宅大院的主人,孔家三兄弟中的老大,就在城里开了一家木材公司,甚至还被评为了致富模范。
狗子终于知道村民为什么要给他送礼了,也明白自己之前两任护林员为什么一个当了乡护林站站长,另一个更是当上了县林业局的办公室副主任。
但狗子不愿意同流合污,他要守住这片国家的林地,矛盾就来了。
断人财路,无疑杀人父母,狗子不愿意同流合污,其他人就逼他同流合污,他们断水断电,派人上门滋事,吓唬狗子的儿子,差点侵犯了狗子的老婆,这些狗子都能忍。
没有电,他就点蜡烛,没有水,他就买可乐,找水源,找他家人的麻烦,他就让家人离开。
见所有招数都不管用,孔家三兄弟用了最后一招,他们打断了狗子另一条腿,想让他知难而退。
狗子的血性被点燃了,他拿着枪,干掉了三兄弟。
故事简单,曹宝平准备倒叙。
就是先让观众知道结果,狗子开枪打死了孔家三兄弟,哦不对,是两兄弟,老三和狗子都身受重伤,被拉到医院抢救。
然后警察进场,调查狗子杀人真相。
嗯,没错,在观众视角,狗子一开始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警察走访的时候,发现村民都在说狗子的坏话,纷纷控诉他的恶行。
声情并茂,那叫一个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有说狗子是索贿不成,愤而杀人的,有说狗子在村里横行霸道,孔家三兄弟见义勇为的。
但这是一件大案,狗子是战斗英雄,现在变成了杀人犯,惊动了省里,所长觉得这事有蹊跷,就开始调查,发现了很多疑点。
最奇怪的一点,就是村长说狗子强迫村民和他送礼,结果所长却在村委会大门上发现了狗子写的告示,上面的内容就是要求村民不要给他送礼。
于是所长就准备深入调查,最后他在深山里找到了狗子带血的日记,这才揭开了事情的真相。
也让观众知道了狗子和桃花的过往……
剩下的部分,曹宝平就打算顺拍了,这也对吕文有好处,毕竟慢慢熟悉,慢慢入戏,才能把角色演好。
吕文就更没意见了,遇到一个好角色,肯定要全力以赴嘛。
……
一辆破旧的老式吉普车卷着尘土,颠簸着驶入村口,停在村口的槐树底下。再往前就开不了了,村里没有大路。
车门打开,先伸出来的是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棍,接着,吕文就拖着腿,艰难地挪下了车。
曹宝平盯着监视器,镜头里,吕文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但非常干净的军便装,他的动作精准地复刻了之前千锤百炼的跛行。
不过这次又多了一点细节。
站定以后,吕文没有像普通人一样,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就立刻去看村子的全貌,而是先下意识地用左手,隔着裤子,轻轻按了一下右大腿外侧某个位置。
曹宝平愣了一下,然后就知道吕文为什么要这么做了,他是在演长途颠簸后右腿旧伤的隐痛。
“好!”
曹宝平暗叫了一声好,吕文用身体语言瞬间立住了李天狗伤残军人的身份和那份不易察觉的疲惫。
吕文此时才抬起头,环视这个他将要工作和生活的村庄。镜头捕捉着他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初到陌生环境的好奇,但更多的是军人的沉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摄影师老陶是曹宝平的老关系了,他的水平不错,立刻抬起镜头,用摄影机代替吕文的目光,扫过那些低矮破败的土房、窑洞,扫过远处那座鹤立鸡群的白瓷砖小楼,最后落在村口那些或蹲或站,眼神复杂的村民身上。
镜头又转了回来,落在吕文的脸上,只见吕文微微皱了下眉,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声夸张的吆喝打破了沉寂,“哎呀!李护林员!可把您盼来啦!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啊!”
只见焦黄老爷子脸上堆满了过分热情,甚至有些谄媚的笑容,小跑着迎了上来。他身后,呼啦啦跟上来一群村民,男女老少都有,手里都捧着、提着不少东西,活鸡活鸭、成筐的鸡蛋、腊肉、成袋的白面,甚至还有一只拴着红绳、咩咩叫的小羊羔!
“李同志辛苦啦!”
“一路颠簸不容易啊!”
“以后咱们村这片林子,可就全靠您啦!”
“一点心意,给您接风洗尘!千万别嫌弃!”
七嘴八舌的问候和奉承像潮水般涌来,村民们脸上洋溢着近乎统一的热情笑容,争先恐后地把手里的东西往吕文怀里和脚边塞,塞不下的,就塞进了宁静怀里。
甚至还有人点燃了鞭炮,还有几个年纪不小的汉子,在那敲锣打鼓,吹着唢呐。
监视器后,曹宝平微微点头。这正是他想要的戏剧效果,表面的极度热情与背后的巨大阴谋形成鲜明对比,制造强烈的戏剧张力。
然而,镜头中心的吕文,反应却和曹宝平预想中有些不同,他有点淡漠、僵硬,甚至是木讷,这不对啊……
曹宝平喊了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