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小镇彻底吞没。客栈早已熄了灯火,唯有陆小凤房中一灯如豆,映着他沉思的侧影。花满楼静坐一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西门吹雪则抱剑倚在窗边,闭目凝神,整个人仿佛已与窗外无边的黑暗融为一体,唯有偶尔掠过街面的感知,证明着他并非沉睡。
更梆敲过三响,万籁俱寂。
忽然,西门吹雪紧闭的眼睫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几乎同时,花满楼手中的茶杯轻轻一顿。
陆小凤挑眉,看向二人。
“来了。”花满楼轻声道,语气依旧温和,却带上了警惕,“很多人,脚步很轻,带着……铁器和泥土的味道。”
西门吹雪已然睁眼,眸光在黑暗中冷冽如星:“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十七人。合围之势。”
话音未落,窗外、门外、甚至屋顶瓦片上,同时响起极其细微的机括转动声!
“咻咻咻——!”
无数点寒芒穿透窗纸、门板,如同疾风骤雨般射入屋内!劲弩强弓!箭镞在昏黄油灯下闪烁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有剧毒!
陆小凤早在机括声响起刹那便已动了!他足尖一点,身形如鬼魅般飘起,并非后退,反而迎着箭雨扑向桌面那盏油灯!衣袖拂过,灯焰倏然熄灭,房间瞬间陷入绝对黑暗!
与此同时,花满楼袖中滑出玉箫,箫影翻飞,精准无比地将射向他和陆小凤方位的毒箭尽数扫落,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却无一支能近其身周三尺。
西门吹雪依旧立在窗边,他甚至没有拔剑。那些射向他的毒箭,在触及他周身那无形剑意领域的瞬间,便如同撞上一堵看不见的铜墙铁壁,纷纷无力坠地!
第一波箭雨甫歇。
死一般的寂静只持续了一息。
“砰!”“哗啦——!”
房门和窗户同时被巨力撞开!七八条黑影如狼似虎般扑入,刀光闪烁,直取黑暗中三人的要害!更多的人影封堵住了所有出口,杀气弥漫!
陆小凤在黑暗中轻笑一声:“等的就是你们!”
他竟不闪不避,迎着最先扑到的两道刀光欺身而上!灵犀一指后发先至,在间不容发之际点中两人手腕穴道!咔嚓脆响,腕骨立碎,长刀脱手!陆小凤顺势接过一把刀,反手一撩,刀光如匹练,又将侧面袭来的另一人逼退!
花满楼玉箫点、戳、扫、打,招式精妙飘逸,在黑暗中听风辨位,竟比有眼睛的人更精准,每一击都命中关节要害,扑向他的人影纷纷惨叫着倒地。
西门吹雪终于动了。
他拔剑。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淡漠冰冷的剑光,如同暗夜里骤然划过的闪电,倏忽一亮即灭。
扑向他的三名黑衣人动作骤然僵住,随即一声不吭地仰天倒下,咽喉处一点细微血痕迅速扩大。
剑已回鞘。仿佛从未出过。
然而围攻并未停止,反而更加疯狂!这些黑衣人仿佛不知恐惧为何物,前仆后继,刀刀狠辣,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不是普通匪类!”陆小凤格开一刀,沉声道,“训练有素,死士!”
混战中,一个被花满楼玉箫点中穴道、瘫倒在地的黑衣人,突然挣扎着抬起头,对着窗外发出一声凄厉扭曲的嘶吼,那声音完全不似人声,更像野兽垂死的嗥叫:
“鬼嶙……开……祭……”
最后两个字含糊不清,随即头一歪,彻底断气。
鬼嶙?开祭?
陆小凤心神一震!就在这分神的刹那,侧面一道诡异的刀光悄无声息地抹向他的腰肋!角度刁钻,时机狠辣!
陆小凤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避无可避!
陡然间,一道细微的破空声极速袭来!
“叮!”
一枚碧玉簪子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撞在那抹向陆小凤的刀尖之上!力量不大,却恰到好处地将刀尖撞偏了三寸!
刀锋擦着陆小凤的衣襟掠过,带起一缕布丝。
陆小凤趁势一脚将那名偷袭者踹飞,目光如电般射向碧玉簪射来的方向——窗外浓重的夜色!
那里,一道水红色的身影一闪而逝,快如惊鸿。
欧阳情!
她没走?!她一直在暗中看着?!
厮杀还在继续,但黑衣死士已然死伤过半,攻势渐颓。
西门吹雪的身影再次鬼魅般掠出,剑光几次闪烁,残余的几名黑衣人接连倒地,再无生机。
转眼之间,客栈内外,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尸体。
血腥味浓重得令人作呕。
陆小凤走到窗边,拾起那枚跌落在地的碧玉簪。簪体温润,还残留着一丝熟悉的幽香。他看向窗外欧阳情消失的方向,目光深邃。
花满楼轻叹一声:“她为何去而复返?又为何要出手?”
西门吹雪冷漠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她在害怕,但更怕你死。”
陆小凤握紧了手中的玉簪,簪尖冰凉刺骨。
鬼嶙开祭?欧阳情的警告与相助?还有这些训练有素、状若疯狂的死士……
一切的迷雾,似乎都指向那个终年云雾封锁的——鬼哭岭!
“收拾一下。”陆小凤转身,脸上再无平日的嬉笑,只有一片肃杀,“天亮就出发。这鬼哭岭,是龙潭还是虎穴,我陆小凤都要去闯上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