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刁红生开口……
她当初是如何对张家案中那份指向他人的dNA视而不见,如何刻意忽略刁红生同样残忍的作案手法,如何对刁红生主动提及的案子选择性的忽视……
所有这些肮脏的、渎职的、甚至可能涉嫌故意徇私枉法的行为,都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已经不是办案疏忽那么简单了!这是犯罪!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手铐、囚服、冰冷的监狱高墙……
“祁同伟!都是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咬住我不放!”
她像一头陷入绝境的母兽,从喉咙深处发出压抑而怨毒的嘶吼。
但很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猛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出门,直奔局长曹东的办公室。
现在,能救她的,只有曹东了!
曹东听完聂章虹语无伦次、夹杂着哭诉和推卸责任的叙述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曾经视为得力干将的女人,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强烈的、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蠢货!
但他不能,毕竟是自己提拔的人,含着泪也得.......
聂章虹如果彻底倒下,自己也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他强压下怒火,用手指重重敲着桌面,声音冰冷:
“慌什么!办案子,谁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不出错!只要没有证据证明你是主观故意制造冤案,只是工作上的疏忽失察,问题就不至于无法收拾!”
“可是局长!祁同伟他不会这么想啊!他明显就是冲着您、冲着我们羊城局来的!他肯定会往死里查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曹东猛地一拍桌子,厉声打断她,眼神凶狠地警告道,“管好你的嘴!再敢胡说八道,神仙也救不了你!”
聂章虹见曹东发火,才回过神来,自己竟然把胡搅蛮缠的攀扯用到了自己的后台身上,实属是乱了分寸。
她赶忙调整思绪,补救道:“曹局,你看我这嘴,我就是心直口快,绝对没别的的意思。您别介意!”
曹东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心道以后是再也不能用她了。
但是,现在的情况,只要有一丝希望,自己还是不能不保她,至少要把事情控制在一个范围里。
他深吸一口气:“每逢大事要有静气!整个华夏难道就你自己办过错案,你怕什么?说到底,那个庙里没有冤死的鬼!”
“你现在赶紧联系相关的人员,统一好口径,只要死不承认,还能把你怎么着?至于什么死囚犯的证词口供,能起到什么作用?
聂章虹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是钻牛角尖了,刁红生说什么又怎么样呢,他只是一个死囚犯而已,就像曹东说的,只要自己死不承认,又能怎么样呢?
胡搅蛮缠,死不承认,这不正是自己的强项吗!
“好的,局长,我马上办!”
“姿态我们还是要做出来,张家父子的案子要翻案已经成了定局,大势不可逆!从现在起,你立刻停职反省吧!先避避风头!”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来局里,不准接触任何与案子有关的人,更不准在外面乱说话!听明白了吗?!”
聂章虹脸色惨白,还想争辩什么,但看到曹东那冰冷决绝的眼神,心知这已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最终无力地点点头,失魂落魄地退了出去。
待她离去,曹东心知要抓紧跟这个女人做切割了!
他立刻叫来汪菲,脸色铁青地吩咐:
“去,告诉你表姐,让她老老实实在家待着!管住自己的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让她自己想清楚!如果再出任何纰漏,我也保不住她!”
汪菲看着曹东前所未有的严厉表情,心里也害怕起来,连忙点头称是。
她此刻也后悔不已,早知道表姐如此胆大妄为又愚蠢不堪,当初就不该……
————————————
刘刚和范橦那边,进展极为顺利。
被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刁红生,本来就是必死之人,他异常配合。
他不仅痛快地承认了杀害那名女学生的罪行,详细交代了作案过程、抛尸地点,甚至带着范橦等人重返现场,指认了几个当初忽略的细节,并找到了一些隐蔽但关键的残留物证。
他的供述和现场还原,比起张家父子那漏洞百出的口供,逻辑上严丝合缝,细节上真实可信得多!
三天后,刘刚和范橦整理了包含了刁红生完整讯问笔录、现场指认录像、新发现物证照片及检验报告、以及与张家案死者dNA比对结果等等,形成了完整的报告,送到了祁同伟办公桌上。
有了这份报告,张家父子的沉冤昭雪,已是板上钉钉!
而且,刁红生还交待了一个重要的事实:他当时被审问时,交待了张家父子的案子,但是被办案人员选择性的忽略了。
祁同伟心中了然,那个时候的聂章虹,就已经知道自己办了冤案,却死不悔改。
而且这也成了他们这伙人急着将刁红生执行的原因之一。
————————————
几天后,吴天的办公室。
祁同伟将那份厚厚的报告,郑重地放在了吴天的面前。
里面的内容又加了一份,是秘密从黑省带回来的袁万山的口供,里面他承认了他是受到一名聂章虹的手下指示,诱导及武力强迫张家父子写认罪书的事实。
“吴书记,所有证据链都已经闭合。袁万山的证词、刁红生的全面供述和指认,都可以证明张大山、张强强奸杀人案,是一起人为制造的、性质极其恶劣的冤假错案!”
“以聂章虹为首的一批办案人员,负有不可推卸的重大责任,涉嫌渎职、刑讯逼供、徇私枉法等多种严重违纪违法行为!”
吴天面色凝重地翻看着报告,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良久,他才放下报告,有些无奈的说道:
“曹东昨天主动打电话过来,说已经召开党委会,决定对聂章虹进行停职检查,并成立内部调查组,要严肃调查她在办案过程中可能存在的渎职行为。”
祁同伟冷笑一声:“让他们自己调查自己?能查出什么?无非是找个工作经验不足、审查不细的借口,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最后给个党纪轻处分了事!”
“现在的问题,早已超出了简单的渎职范畴!聂章虹的行为,有强烈的主观故意成分,是为了维护个人虚假功绩而故意制造冤案!这已经涉嫌职务犯罪!必须移交司法机关立案侦查!而且......”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吴天:“曹东作为羊城局一把手,对下属如此严重的违法违纪行为失察、甚至可能有意纵容包庇,也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必须追究!”
吴天赞同地点点头,祁同伟的分析一针见血,也符合他内心的判断。
他站起身,拿起那份沉重的报告:“曹东的事情先不说!但是这件事,绝不能内部消化,必须一查到底,给蒙冤者一个彻底的交待,也给全省政法系统一个深刻的警示!”
“走,我们现在就去向黄书记汇报!”
黄书记的办公室。
他仔细聆听了吴天和祁同伟的汇报,面色严峻地翻阅了报告的关键部分。
良久,他抬起眼,目光中蕴含着雷霆之威,坚定的说道:
“性质恶劣,影响极坏!必须严肃处理,一查到底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