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公安厅厅长办公室里，厚重的窗帘隔绝了窗外渐沉的暮色。
成国华疲惫地靠在宽大的皮椅上，用力揉着发胀的眉心。宽大的办公桌上，那份关于京州医学院命案圆满告结、取得重大社会效益的红头报告，每一个字都闪耀着政绩的光芒，他却从中品出了一丝挥之不去的苦涩。
他端起手边的紫砂茶杯，茶水早已凉透，入口一股子苦涩的沉渣味。“咚”的一声，他重重将杯子顿回桌面，茶水溅湿了光洁的桌面。
这几天，梁书记那看似平静却疏离的眼神，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他知道，自己这步棋，臭不可闻，但也是无奈之举。
那个王祥，也是个蠢货！连个毫无根基的小刑警都摆不平！也不知道赵立春怎么看上他的？
还有那个祁同伟…为了这么个芝麻绿豆大的小人物，竟然不惜撕破脸，搞出这么大阵仗？值得吗？！
还有志强那孩子……几天了，电话打过去总是支支吾吾，让他来厅里一趟更是推三阻四。还是太嫩！
官场上的事，哪有什么纯粹的情义？梁群峰马上到站了，下一任书记铁定是赵立春的！牵扯到站队和利益交换，亲爹都得靠边站！
就在这时，桌面上那部红色的内线电话骤然响起，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成国华眉头一拧，抓起听筒。
“喂？……立春书记？”他脸上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腰杆不自觉地挺直了，声音里立刻堆满了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是，是！您放心，京州局这边的工作，我一定全力支持王祥同志……医学院的案子？哦，后续影响完全可控，社会反响很好……明白！明白！好的，好的！您先忙！”
电话挂断，成国华长长舒了一口气，身体重新放松地靠回椅背，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窗外，城市华灯初上，暮色彻底沉入黑暗，而他眼中的阴霾，似乎被这通电话驱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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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京城，友谊宾馆一间宽敞的套房里。
祁同业和虎子都到京来了，他那间小小的部委宿舍自然挤不下，索性移师此处。
此刻，虎子正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面前的小几上摊开几本厚厚的账册。他神情专注，语速平缓地汇报着，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年初按您的意思，出手了五千多张认购证。套现的钱按原计划，500万用于京州的出租车公司的组建和运营。剩下的通过特区郑富国那边的渠道，全部兑换成了美金，已经安全转到香港公司账户，一分不少，全部投入海南那两个地产项目的开发了。”
虎子顿了顿，翻过一页账本，指尖划过一串更长的数字，饶是他性子沉稳，眼底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前些天，豫园商城的股票冲上一万块关口，咱们中签的五千股全部清仓。另外，手里剩下的中签和未中签的认购证，这个月也全部打包出手了。”他抬起头，看着祁同伟，“股票加上剩下的认购证一共套现了……两亿一千三百多万。”
祁同伟斜倚在长沙发上，目光落在虎子推过来的总账页面上。那串天文数字跳入眼帘，最初那股血液上涌的兴奋感早已沉淀下去，如今只剩下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财富的数字堆砌至此，已很难再激起纯粹的狂喜，更像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他微微颔首：“比预想的略少点，但能这么快在高位全部出清，也算不错了。价格上让点利，值得。”
“海南的项目做完，资金要尽快回笼集中。下一步，眼睛要看向外面了，国际市场空间更大，赚外面的钱，可以返回来支撑我们国内的产业发展。”
“海外的人物色的怎么样了？”
祁同伟准备在海外做一番事，总需要几个了解海外的人才。
“我这边途径不多，这次购买认购证的其中一个老板好像跟福清帮比较熟，在国外有路子！”
福清帮？自己前世倒是跟他们有联系，不过这一世还用不用他们？祁同伟有些犹豫！
不过寻找海外人才的事让虎子去办确实有点难为他了，还是让郑富国去办吧！
“福清帮的事你把握分寸吧，不要牵扯过深！不过不管怎么样，先找个人把齐昭远盯住！”
祁同伟这一世如果说仇人只有这一个，不盯住他祁同伟不太放心！
“明白。”虎子沉声应道。
“另外，兄弟们的奖金都发到位了？”祁同伟指的是虎子手下那七八个全程经手认购证买卖的绝对心腹。
“按你定的规矩，一人十万，现金，亲手交到他们本人手里，都办妥了。”虎子回答得很肯定，“我也都一一叮嘱过，钱来得快，更要稳当。目前看，都还清醒，没有特别飘的。”
“嗯，”祁同伟目光锐利了几分，“盯紧点。让他们该买房的买房，该成家的成家，把钱花在正道上。要是发现谁沾了毒，碰了赌……”他后面的话没说，只是端起旁边的玻璃杯喝了口水，眼神里的冷意让虎子心头一凛。
“我懂！”虎子立刻接口，语气斩钉截铁，“绝不会手软！”
出租车公司那边，”祁同伟话锋一转，“虽然是信得过的人在管，规矩不能松。账目要定期盘，突击查。财务和运营这两条线，必须分开，互相盯着。人心隔肚皮，事情做得再密，时间长了，账目上总会露出马脚。”
“每个月都查，两边的人互相不统属，签字权分开，出纳和会计也分开。”虎子显然早有章程，“这样互相牵制，谁想瞒天过海都难。”
“很好。”祁同伟脸上露出一丝赞许，“记住，搞这个出租车公司，赚钱不是第一位的。纯利润给我压住，份子钱比其他公司要至少低百分之十！要让给下面开车的兄弟们收入有保障，日子有奔头，队伍才能稳，人心才不会散！”
“我晓得，一直按这个规矩办的。”虎子点头。
“那个常成虎，”祁同伟忽然想起，“在车队干得怎么样？”
这个程度的表弟原本想进公安系统当协警，被祁同伟直接拦了下来。这个人上一世的秉性，祁同伟是知道的，把他放进警察队伍还是不太放心。
“现在让他管理其中一个车队，这小子倒是肯下力气，自己有空还经常下去替班开车，跟下面司机混得挺熟。”虎子如实汇报。
“嗯，盯紧了！”祁同伟知道这种人就跟古代的那些骄兵悍将一样，你如果能镇住他，就是一员干将，为你冲锋陷阵。如果稍缺管束，难免就会起骄纵之心，给你惹祸！
“明白！”虎子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