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立刻有人骂骂咧咧地接话:“妈的!陆家那群王八蛋!他们自己用的货,一半是我们的,一半用的港城的!最后还倒卖到汉东赚差价,两头不得罪,狡猾得很!”
“要我说,早就该给这帮二道贩子立立规矩!往国外走的货,一律不准返销国内!坏了道上的规矩!”一个脾气火爆的头目拍着桌子。
“大哥,我觉得这是个机会!”又一个年轻些的头目眼中放光,“正好趁这个机会,把汉东这条线拿过来,咱们自己经营!那可是块大肥肉!”
“港城的那帮娘娘腔,走泰国路线,直接从金三角拿货,最后他妈的大半还是卖回大陆!赚得比我们还狠!”
也有人表示担忧:“要我说,咱们现在的货也不愁卖。做生不如做熟,继续卖给陆家,虽然挣得少点,但安全啊!合作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纰漏。这突然冒出来的汉东买家,底细不明,风险太大。”
“少挣一点?你说得轻巧!”立刻有人反驳,“你知道陆家转手卖给汉东是什么价吗?比给我们的价翻了两倍还多!这钱凭什么让他们赚?”
“文山街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出货!”另一人提醒道,“咱们要是不卖,那汉东来的小子,转头就会去找那群戴白帽子的!这生意不就黄了?”
众人七嘴八舌,各有各的算盘,包厢里一时间争论不下。
“都闭嘴!”马次林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住了所有嘈杂。
“扯这些都没用。”马次林一锤定音,“货够不够还是两说。我明天亲自跑一趟金三角,去见察猜将军,谈谈下半年供货量和价格的事。老八、老九,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去。”
他接着安排道:“明天那个汉东来的小子到了,你们先替我招待着。老三,老五,你们负责。多试试他的深浅,探探他的底牌。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马次林眼中寒光一闪,“直接做了,干净点。”
“要是没什么问题,就先跟他谈着,吊着他。一切,等我从金三角回来再定。”
这时,坐在马次林右手边,一位容貌美艳、气质却有些冷冽的年轻女子轻声开口,她是马次林的第四房太太秦芳,也是唯一能参与核心生意的妻子:
“老马,金三角那边最近不太平,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马次林直接摆了摆手:“不用。你留在家里守着。明天汉东来人,你也帮着招呼一下,毕竟人是杰克章介绍的,当年我欠他一个人情。这次就算还他这份情了。”
秦芳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我不在的这几天,所有事情,听二哥的。”马次林最后看向林宏恩,郑重交代,“老二,家里就交给你了。”
林宏恩沉稳地点点头:“放心吧,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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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州市那家最好的宾馆里美美地睡了一觉,祁同伟和范橦都觉得连日的疲惫被洗去了大半。
昨晚,他们与江梦通了电话。
通话内容也全程使用事先约定好的暗语,即便被监听,也只会以为是一笔普通的往家里报平安的电话。
江梦告知她已安全抵达滇南,秘密驻扎在距离文山街约一百公里外的一处边防部队驻地,随时可以提供支援。
祁同伟则简单汇报了途中遭遇试探以及已抵达文州的情况。
一大早,祁同伟和范橦简单吃过早饭,就即刻出发。
中午十一点左右,两人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文山街。
与其说这是一个街,不如说是一个依托特殊地理位置和畸形贸易发展起来的边境小镇。
车子刚靠近镇口,就看到两个穿着花花绿绿衬衫、戴着墨镜的男人等在那里,身后还跟着几个眼神彪悍、腰间鼓鼓囊囊的马仔。
看到祁同伟的车牌,其中一人招了招手。祁同伟的车缓缓停下。
两人走上前来。
前面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面色白净,甚至带着点书卷气,嘴角挂着看似和善的笑容:“请问,是汉东来的陈老板吗?”
他说话带着浓重的当地口音,但语气还算客气。
后面那个则截然不同,身材壮硕,一脸横肉,左边脸颊上一条狰狞的刀疤从眼角直划到下巴,眼神凶戾,毫不掩饰地打量着祁同伟两人,仿佛在评估货物的成色。
“是我,陈浩南。”祁同伟推门下车,神态自若地整理了一下衣领,派头十足,“二位是?”
“沙国仁,”戴眼镜的笑着伸出手,“这是我五弟,沙国义。马老板派我们兄弟过来接陈老板。”
“原来是四哥、五哥,久仰。”祁同伟笑着与沙国仁握了握手,又对沙国义点了点头。
沙国义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寒暄几句,沙老四道:“陈老板你的车跟着我,咱们去马老大的别墅,今天中午给你接风洗尘!”
随即两兄弟上了旁边一辆极其扎眼的车。
那是一辆墨绿色的美式威利斯吉普,二战时期的老古董,本该躺在博物馆里,此刻却被喷了崭新的军绿漆,保养得油光锃亮。
更夸张的是,车斗中间赫然架着一挺班用机枪,黄澄澄的弹链垂挂下来,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沙国仁坐上了副驾,沙国义则直接跳上车斗,大手随意地搭在机枪握把上。
“他娘的,真拉风……”连祁同伟看得都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这阵仗,比他藏在意识空间里的那杆高精狙可要威风多了,纯粹是一种野蛮粗暴的武力炫耀。
“妈的,太嚣张了!”范橦坐在车里,看得咬牙切齿,拳头不自觉攥紧。
这伙人简直无法无天,公然架着机枪招摇过市。
沙家的吉普车轰隆隆地发动起来,在前面带路。祁同伟的车跟上。
驶入文山街,眼前的景象更是让祁同伟和范橦暗自心惊。
街道上的人们似乎对这种武装巡游司空见惯,非但不害怕,反而有不少人笑着朝车上的沙家兄弟打招呼,“四哥”、“五哥”喊得亲热。
在这个内地普通县城都难得见到几辆汽车的年代,这个偏远的边境小镇却车水马龙,丰田皇冠、大众桑塔纳甚至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进口车不时驶过。
沿街的店铺多是三四层的小楼,外墙贴着在这个时代堪称高档的瓷砖。
不知从哪家店铺里,飘出邓丽君软糯的歌声《何日君再来》,与这环境相比,歌声显得有些诡异。
街边景象更是光怪陆离,一棵大榕树下,一个穿着崭新的确良衬衫的年轻仔蹲在地上,漫不经心地清点着一大叠钞票,他手腕上那块金灿灿的劳力士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而他旁边不远,一个干瘦的老头正拿着一个小电子秤,公然称量着一袋白色粉末,神情自若。
沙家兄弟的车在一个街口左转,进入了另一条更显繁华的街道。
这里旅馆、饭店、录像厅、台球室、美容美发厅……各种娱乐消费场所一应俱全,霓虹灯招牌即使在白天也闪烁不休。
这里的景象,俨然一副后世二十年后小县城的模样,每一处细节都凸显着这里依靠非法贸易滋养出的畸形繁荣。
穿过这条喧嚣的街道,车子驶向镇子边缘地势稍高的地方。
远远可以看到,那里依山建着不少看起来十分气派的高档别墅,那是毒枭和大小头目的巢穴。
最终,车队在一栋最大的别墅前停下。
这别墅修建得如同一个坚固的碉堡,高墙电网,视野开阔,易守难攻。
门口已经站了十几号人,有男有女,一个个衣着光鲜,或神色倨傲,或眼神探究,显然都是前来迎接他这位汉东来的大买家的。
沙家兄弟跳下车,沙国仁大声道:“陈老板,到了。”
祁同伟下车,脸上挂起从容微笑,示意了一下范橦,迈步向那碉堡别墅的大门走去。
范橦深吸一口气,紧跟在他身后半步,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合格且警惕的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