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死寂、吞噬一切。
这是意识复苏的唯一感知。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流逝的实感,只有永恒的虚无与沉沦。成蟜感觉自己如同一粒微尘,漂浮在万古凝固的墨汁里。记忆碎片混乱地冲击着:孽龙毁天灭地的巨爪…崩碎的时空…混沌珠核心的灼热…以及最后那道吞噬一切的归墟裂缝…
【主体意识状态:量子化稳定…载体:混沌珠核心(寂灭归墟本源包裹)…时空坐标:未知…混沌能量储备:7.3%…被动扫描受限…】
冰冷的系统提示,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让他破碎的意识勉强凝聚。他“看”向“自己”。没有实体,只有一片极其微小、却异常坚韧的混沌灰白光团,被一层更凝练、散发着终结万物气息的灰白本源(寂灭归墟之力)紧紧包裹着。光团核心,是那枚缩小了无数倍、表面布满细微裂痕的混沌珠虚影。他此刻的存在形式,既非纯粹的灵魂,也非物质肉身,而是介于虚实之间、被混沌珠与寂灭归墟本源强行维持的——量子叠加态!
【检测到高维时空乱流…能量属性:归墟本源(主体包裹层同源)…熵增方向:向下…推演:正坠向归墟深层“死寂海眼”…预计抵达时间:未知(时间流速异常)…】
死寂海眼?归墟的坟墓?成蟜心头一凛。混沌珠的能量在对抗孽龙和时空崩塌时消耗殆尽,仅存的这点本源,根本无法对抗归墟深层那恐怖的湮灭之力!
就在这无边的绝望与下坠感中——
嗡!
混沌珠核心猛地一震!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血脉相连般悸动的感应,穿透了归墟死寂的阻隔,如同风中残烛,连接上他的意识!那是…祖巫精血的烙印!是坠入归墟的后土、帝江他们!
感应传来的方向,并非他下坠的“下方”,而是侧方那更加深邃、更加令人心悸的黑暗深处!同时传来的,还有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愤怒与不屈意志的灵魂碎片信息:
“…撑住…帝江…空间…被侵蚀…”
“…吼!…那‘东西’…在吞噬…地道光辉…”
“…烛九阴!小心它的…目光…”
祖巫们还活着!但在战斗!在苦撑!对抗着归墟中某个恐怖的“东西”!
归墟深处,死寂并非永恒。
一片相对“空旷”的黑暗虚空中,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巨蟒疯狂抽打!十二道颜色各异、却都光芒黯淡的祖巫本源,结成一座残破却坚韧的“都天神煞”战阵,苦苦支撑着一片摇摇欲坠的法则领域。领域核心,后土人身蛇尾真身悬浮,眉心地道之眼怒睁,土黄色的光辉竭力驱散着周围粘稠如实质的归墟死气,为战阵提供着最后的庇护与生机。但她的嘴角,淡金色的血液不断溢出,地道之眼的光芒已不复鼎盛。
战阵之外,是令人窒息的恐怖!
黑暗的“天幕”上,两只巨大到无法形容、如同悬挂在宇宙尽头的幽邃眼眸,正冰冷地“注视”着下方苦苦支撑的祖巫战阵!眼眸深处,没有瞳孔,只有不断旋转、吞噬光线的绝对黑暗漩涡!仅仅是这注视,就带来如同山岳压顶、灵魂冻结的恐怖威压!更可怕的是,那眼眸每一次“眨动”,便有无数道由纯粹归墟死寂本源凝聚的、粘稠如沥青的黑色“触须”,无视空间距离,狠狠抽打在祖巫战阵的领域光幕上!
轰!轰!轰!
每一次抽打,都让光幕剧烈凹陷、震荡!后土身躯剧颤,地道之眼的光芒便黯淡一分!强良、玄冥等祖巫发出痛苦的闷哼,周身法则之光明灭不定。支撑战阵的消耗,在归墟死气的侵蚀和这恐怖攻击下,如同决堤般流逝!
“帝江!带后土走!”祝融周身烈焰已黯淡如风中残烛,他对着掌控空间的帝江嘶吼,“这‘归墟之眼’是归墟本源的具象!吾等力量被克制,耗下去必死无疑!”
帝江的身影在空间涟漪中疯狂闪烁,试图寻找薄弱点撕裂空间遁走。然而,周围的空间早已被那两只巨眸散发的归墟力场彻底固化、扭曲,如同亿万道无形的枷锁!“不行!空间被彻底锁死!这‘东西’…在把吾等当猎物圈养!”帝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和一丝…无力感。
嗤——!
一道比之前粗壮数倍、前端带着狰狞吸盘的黑色触须,如同毒龙出洞,狠狠刺在战阵光幕的同一位置!这一次,光幕再也支撑不住,发出一声悲鸣,轰然破碎!
“小心!”后土厉喝,地道之眼爆发出最后的土黄神光,化作光盾挡在最前方的强良和玄冥身前!
噗嗤!
黑色触须狠狠撞在光盾上!光盾剧烈震荡,仅仅僵持一瞬,便被那粘稠的死寂本源腐蚀穿透!触须余势不减,前端吸盘猛地张开,露出内部无数细密的、旋转的黑色利齿,狠狠噬向强良的头颅!
眼看强良就要被吞噬——
“定!”
一声沧桑而决绝的低喝响起!一直沉默操控时间的祖巫烛九阴(人面蛇身,全身赤红),猛地睁开了他那只仿佛蕴含着时间长河的赤红竖瞳!竖瞳之中,精纯无比的时间本源疯狂燃烧!一股超越归墟死寂力场的、凝滞万物时间的恐怖伟力,瞬间降临!
嗡!
那噬向强良的黑色触须,连同周围抽打而来的其他触须,甚至那两只巨大眼眸眨动的动作,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出现了极其短暂、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就是这亿万分之一秒的凝滞!
帝江的空间本能发挥到极致!他不再试图撕裂外围空间,而是将空间折叠之力作用于烛九阴周围!烛九阴的身影瞬间模糊,如同被投入了不同的时间流速夹层!
噗!
几乎是烛九阴身影消失的同一刹那,那恐怖的黑色触须穿透了他留下的残影!吸盘咬合,却只吞噬了一片虚无的时间碎片!
“烛九阴!”强良、玄冥等祖巫发出悲愤的嘶吼!他们知道,烛九阴强行燃烧时间本源干扰归墟之眼,又将自己置于时间夹层规避致命一击,代价必然是本源重创,甚至可能迷失在时间乱流中!
“走!”后土的声音带着泣血般的决绝,趁着烛九阴争取的这刹那空隙,地道之眼爆发出最后的回光返照!土黄光芒不再防御,而是化作一道凝练的、蕴含着大地厚重承载意志的洪流,狠狠撞向战阵侧方一处被烛九阴时间之力干扰而略显薄弱的空间壁垒!
轰隆!
空间壁垒被地道洪流撞开一道细微的裂缝!裂缝外,依旧是归墟死寂,却似乎少了那双恐怖眼眸的直接锁定!
“进裂缝!”后土嘶喊,蛇尾卷住最近的句芒和翕兹,率先冲向裂缝!帝江空间之力狂涌,裹挟着其余祖巫紧随其后!
然而,那两只归墟巨眸似乎被彻底激怒!眼眸深处的黑暗漩涡疯狂旋转!一股更加恐怖、仿佛要将整个战阵连同那片空间一起拖入永恒沉沦的吸力轰然爆发!最后方的奢比尸和天吴身形猛地一滞,眼看就要被吸力拖回!
“吼!”共工与祝融对视一眼,竟同时燃烧起最后的祖巫本源!共工引动滔天水元(虽在归墟受限),祝融点燃生命真火,水火之力在绝境中形成一股奇异的对冲爆炸,狠狠撞向那恐怖的吸力源头!
轰——!!!
剧烈的爆炸暂时阻断了吸力!奢比尸和天吴借机挣脱,扑入裂缝!但共工与祝融的身影,却被爆炸的反冲力和归墟死气狠狠掀飞,如同断线风筝般坠向那两只巨眸张开的、如同深渊般的黑暗漩涡!
“不——!”裂缝即将闭合的瞬间,后土回头,只看到共工与祝融那决绝而释然的身影,被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
剧烈的眩晕,如同被投入高速旋转的滚筒。
成蟜的量子化意识在混沌珠核心的包裹下,于混乱的时空乱流中不知穿行了多久。突然,下坠感消失了,包裹他的那股归墟本源死寂之力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厚重、温润、带着草木芬芳与烟火气息的…大地之力?
【警告!脱离归墟深层力场!时空坐标锚定中…】
【环境扫描:大气成分稳定…重力参数:标准…灵气浓度:低(惰性)…时间流速校准…年代推演:公元前551年(春秋鲁襄公二十二年)…地理位置:鲁国,曲阜城郊…】
【混沌能量储备:4.1%…维持量子态消耗:0.03%\/秒…预计维持时间:137秒…】
春秋?鲁国曲阜?公元前551年?!
饶是成蟜意识处于量子态,也被这跨越数百年的时空错位冲击得思维一滞!混沌珠最后的能量爆发,竟将他送到了孔子诞生的年代?!
灰白光团(成蟜)悬浮于一片郁郁葱葱的桑林上空,下方是一条蜿蜒的土路。混沌珠的被动扫描将周围景象清晰投射:古老的城池轮廓,阡陌纵横的田地,远处传来隐隐的市井喧嚣。空气清新,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沉重与压抑,仿佛整个时代都笼罩在一层无形的枷锁下。
就在这时,下方土路上传来一阵喧哗与呵斥。
“野种!也敢挡阳虎大人的车驾?滚开!”
“克己复礼为仁…尔等岂可…啊!”
皮鞭抽打的脆响与一声压抑着痛苦的闷哼同时传来。
成蟜“看”去。只见一队趾高气扬、身着华丽皮甲的家兵,簇拥着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马车前,一个身材高大、面容骄横的青年(阳虎)正手持马鞭,不屑地看着被抽倒在地的少年。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身形瘦弱却挺拔,粗布麻衣,虽满面尘土,额头一道血痕,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澈明亮,此刻正倔强地仰视着阳虎,手中紧紧攥着一卷简牍。他身旁,散落着几捆被踩踏过的竹简。
孔丘!少年孔子!
成蟜瞬间认出了那张在历史长河中留下深刻烙印的面容!阳虎欺辱少年孔子!这一幕,竟被他亲历!
混沌珠的扫描瞬间聚焦少年孔子手中那卷未被踩踏的简牍。简牍材质古旧,非竹非木,散发着极其隐晦、却让混沌珠核心都为之微微震动的特殊波动!【扫描:未知简牍…材质分析:蕴含微弱麒麟祥瑞之气…能量图谱:与混沌珠数据库‘人道薪火’烙印相似度:67.8%!…文字解析:古文‘礼’(核心篇章)…】
麒麟祥瑞之气?与火云洞人道薪火同源?!
就在成蟜惊疑之际,少年孔子挣扎着站起,不顾额头的血痕,将手中那卷散发着微弱祥瑞之气的古旧简牍——《麟书》残卷,紧紧护在怀中,对着扬长而去的阳虎车驾,用清朗却无比坚定的声音高诵:
“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穿透桑林,回荡在成蟜的量子意识中!混沌珠核心猛地一震!识海深处,那片沉寂的、由火云洞获得的人道薪火烙印,仿佛被这蕴含了“仁”与“道”的箴言点燃,骤然亮起一丝微弱的、却无比温暖坚韧的光芒!光芒流转,竟与下方少年孔子怀中《麟书》残卷散发的气息隐隐共鸣!
合:巫泣珠鸣,道标归一
少年孔子诵完箴言,深深看了一眼阳虎离去的方向,默默俯身,开始拾捡散落被踩踏的竹简。夕阳的金辉落在他瘦削却挺直的脊背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不屈的金边。他怀中的《麟书》残卷,祥瑞之气虽微弱,却在混沌珠的感应中,如同黑暗中的烛火,顽强地燃烧着。
成蟜悬浮空中,量子态的光团微微波动。137秒的倒计时在意识中冰冷流逝。目睹圣人少年受辱,亲见《麟书》残卷,感受着那微弱却坚韧的人道薪火共鸣…这一切都让他心绪激荡。然而,归墟深处祖巫们浴血苦战的画面,如同冰冷的锁链,瞬间将他拉回残酷的现实!
后土地道之眼勉力支撑的疲惫…帝江撕裂空间的焦灼…烛九阴燃烧时间本源的决绝…共工与祝融坠入黑暗漩涡的最后一瞥…以及那两只如同宇宙噩梦般的归墟巨眸!
【混沌能量储备:3.8%…维持时间:126秒…】
【被动扫描持续…检测到超时空级灵魂波动:来源-归墟深层…关联目标:后土、帝江…波动强度:急剧衰减!濒临湮灭!】
【警告!祖巫生命信号:共工、祝融…信号消失!烛九阴…信号微弱且异常(时间乱流)!】
冰冷的警报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成蟜的意识核心!共工、祝融的信号…消失了?!烛九阴迷失时间乱流?后土、帝江他们…也快撑不住了?!
量子态的光团剧烈震颤起来!是立刻显化残存实体,尝试介入这春秋乱世,守护少年圣人,探寻《麟书》与麒麟祥瑞之谜?还是…赌上最后这点混沌本源,以量子态强行穿透归墟壁垒,去救援那濒临绝境的祖巫?!
前者,关乎人道传承的隐秘,或许藏着唤醒祖龙、斩断枷锁的契机;后者,则是生死承诺,是并肩战友最后的呼救!
就在这心如油煎、两难抉择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嗡!
混沌珠核心与成蟜意识深处的人道薪火烙印,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感应!并非指向归墟,也非指向下方的少年孔子,而是…直指他怀中那枚沉寂许久的、得自火云洞的人族薪火本源烙印!
烙印自行悬浮于量子光团内部,剧烈震颤!一道凝练到极致、由无数微小金色符文组成的意念洪流,猛地从中射出,无视时空阻隔,瞬间没入下方少年孔子怀中那卷《麟书》残卷之中!
《麟书》残卷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青金色光辉!祥瑞之气冲天而起,隐隐有麒麟虚影仰天清鸣!残卷上那些古老的“礼”字如同活了过来,脱离简牍,化作一道道金色的流光,环绕着少年孔子飞舞!少年孔子似有所感,惊愕地抬头望天,清澈的眼中充满了震撼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明悟!
与此同时,混沌珠的核心推演被这异变强行激发到极限!【薪火烙印与麟书残卷共鸣…坐标锁定:麒麟祥瑞源点…空间道标生成:鲁国曲阜·尼山夫子洞(核心)…关联能量:人道本源(未觉醒)…状态:可引导!】一道清晰无比的空间坐标,连同如何引动尼山深处那沉睡人道本源的方法,瞬间烙印在成蟜意识中!
这坐标,这方法…是薪火烙印在指引!是火云洞先贤跨越时空的布局!是唤醒此地沉睡人道本源、建立稳固道标的关键!
然而,也就在这指引出现的同一刹那——
【警报!归墟祖巫生命信号:后土…信号濒临断绝!帝江…空间本源被侵蚀92%!…】
混沌珠刺耳的警报与归墟深处传来的、那充满绝望与不屈的最后巫族战吼,如同冰火交织,狠狠撕裂着成蟜的量子意识!
时间!只剩下最后不到一百秒!
是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契机,引动尼山人道本源,建立稳固道标,或许能打开连接火云洞甚至未来之通道?还是…放弃这一切,用最后的力量,赌上性命,去归墟那绝望深渊,做那可能徒劳无功、飞蛾扑火般的救援?!
量子态的光团在曲阜城郊的桑林上空疯狂闪烁、明灭,如同成蟜剧烈挣扎的灵魂。下方,被金色符文环绕、怀抱绽放青金光辉《麟书》的少年孔子,正仰望着这片突然出现奇异光晕的天空,清澈的眼眸中,映照着混沌,也映照着…人道最初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