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轨旁的野草长到半人高,锈迹在阳光下泛着暗红,风穿过破败的站台木板,发出“呜呜”的轻响。
越靠近车站,彦阳越有一种韩智美是不是在骗自己的怀疑,透过车站两边的空间望过去,都是非常真实的茂密林地,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小镇的痕迹。
而随着逐渐靠近,那锈蚀铁轨的铁锈味,还有站台处的木板腐烂的味道,都非常真实地传进了彦阳的鼻腔中。
这时彦阳已经走到了铁轨处,他抬脚踢了踢铁轨,发现这铁轨也已经松动了,只要自己用点力,肯定就能将其踢开了。
同时抬头望向车站上的那栋应该是候车室的建筑,透过窗户望向里面,里面依稀能够看到勉强挂在墙上的煤油灯,以及一半挂在墙上,一半已经掉在地上,文字已经看不清的牌子,这让彦阳更怀疑了。
不过此刻已经走到了这里,不如继续前进,探个究竟。
想定,彦阳便抬腿大步前进,越过铁轨后,跳上站台,在脚踩在那木板铺的站台上的时候,可能由于力量过大,也可能是这木板腐朽得厉害,当然,最可能是两者都有。
彦阳踩上去的木板“咔嗞”一声脆响断开。
幸好彦阳身手灵活,眼疾手快地往旁边一闪,没有跌倒。
而重新站稳后的彦阳,看到这剩下距离车站大门的一段木板路,不敢掉以轻心了,随即一步一步小心地往那边走。
很快走到建筑前那扇镂空对开门旁。门的镂空处原是老式彩色印花玻璃,如今已碎裂,缝隙里只剩些玻璃碎渣。
不过这也让彦阳能够更清晰地看清里面的场景:建筑中间有一个小房间,两边有两个窗口,通过上面褪色的铜制标牌能够分辨其功能,一个是信报窗口,一个是售票窗口。
彦阳目光再向两边扫过。
信报窗口的这一边,十分凌乱地堆放着很多杂物,无法判断这边的作用是什么。
而售票窗口的这边,空间相对宽阔,从那一排排长椅上能够判断,应该是一处室内的候车休息处,不过这里也是都一片狼藉,桌椅也都没有一处完好的。
同时,一股腐烂的霉味透了进来,钻进彦阳的鼻腔,看着里面破败的场景,彦阳下意识地生起了离开的想法。
但彦阳知道自己必须进去。他摇了摇头甩开这些念头,双手按在左右门把上,深吸一口气拉开大门。
门开的瞬间,门外所见的那片破败景象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门内横着一层半透明的白色隔膜,质地如液态般微微震颤。
见此情景,彦阳不再犹豫,大步迈过隔膜。
脚掌穿过的刹那,隔膜表面荡开一圈水波似的涟漪,顺着边缘缓缓消散。
涟漪未散尽时,眼前景象已骤然更迭——方才门外瞥见的破败信报窗口与售票处,此刻竟焕然一新,仿佛时光被生生倒拨了回去。
信报窗口后,一个穿着蓝灰色制服大衣,头戴一顶制式礼帽的男人,正弯着腰在面前的柜台上,奋笔疾书写着什么。
而柜台外,站着一个身材丰腴,头上包着暗红碎花头巾,穿着复古黄灰色麻布长裙的中年大妈,正冷着脸催促着里面的信报员。
彦阳的目光再次扫向周围,此刻的他算是明白了信报窗口外那一片区域是什么了。
那片区域不大,除了三张带划痕的橡木长椅外,就是挂在墙上的四台老式电话 —— 黑色胶木机身,听筒用螺旋金属线连着,旁侧是嵌铜边的圆形收音器。
而每台电话之间都由隔板隔开,形成了一片相对私密的区域。
两人正用电话:穿粗布衬衫的男人挽着袖子,一手按听筒、一手凑收音器,嗓门洪亮;旁边女人裹着头巾,握听筒的手发颤,低声细语。
随后彦阳目光扫向售票窗口的另一边,发现的确和之前所料一样,是候车休息区。
此刻四个中年男人围桌打牌,帆布工装裤沾着泥点,裤脚塞在牛皮靴里。一人敞着粗布马甲拍桌甩牌,宽檐帽滑到桌边;另一人叼着烟卷眯眼数牌,指节敲着掌心。
信报员的制服、大妈的头巾、粗布衣裳、牛皮靴…… 满是伊戈国十七八世纪西部的粗粝复古感,唯独那几台分离听筒的老式电话透着点违和,却又奇异地融进了这旧时光般的氛围里。
这场景给彦阳的感觉非常奇怪,仿佛自己进入了某种西部主题的cosplay活动一般。
彦阳摇了摇头,努力不去多想,他还有正事要干,随即大步上前,准备从车站另一头的出入口离开,去看看这个溪谷镇到底是什么样的。
彦阳的出现,也吸引了原本在车站内的人的注意力,随即有人朝彦阳望来,但没有人上前和彦阳搭话。
而在彦阳路过门口的时候,听到了旁边的人嘴里突然冒出来了一句:“外来者”。
知道他们指的是自己,彦阳却没理会,来到另一边的镂空对开门的时候,透过完好无损的印花彩色玻璃,看到了外面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随即在好奇心驱使下,没有多做犹豫,一把推开了门,走到了外面。
刚踏上外面的门廊,彦阳还没来得及细看溪谷镇的独特景致,就被一股扑面而来的恶臭呛得差点栽倒。
那臭味混着各种动物粪便的发酵气息,浓得化不开,呛得他喘不上气 —— 想大口换气,又怕吸进更多秽气,只好捂紧口鼻退到角落,缓了好一会儿才稍觉舒服些。
彦阳此刻有点庆幸,今天早上自己幸好是没吃东西,不然此刻肯定恶心得全都吐出来。
彦阳缓过劲来,抬头望向远方,总算找到了臭味的源头:车站与小镇之间几百米的路两侧,圈着数个大小不一的畜牧场,牛羊猪马等牲畜混杂其中。
粪水尿液横流,混着泥土草梗在阳光下蒸腾发酵,正是臭味的根由。
更糟的是,路上行驶的马车、骑马的行人,胯下的马匹还会随时在路上排泄。
通往小镇的路早已被污水与排泄物搅成烂泥,泥泞难行。彦阳望着这条路,先前对伊戈西部自由浪漫的滤镜,瞬间碎了满地。
但再难走,也得走才行。
彦阳强忍着恶心,慢慢走下门廊,顺着道路两边,相对干爽一点的地方往前走。
尽管这样,彦阳的鞋子上不可避免地很快沾满了混合着粪便的泥浆。
泥浆很快顺着鞋面的透气孔渗了进去,感受着脚趾上传来的湿润,彦阳此刻都想把脚砍掉,连同鞋子一起都不要了。
这时他突然明白了韩智美之前那奇怪眼神的意思,不由得无奈一笑,心中暗道:“智美呀,你这次又不提前告诉我。”
上次在来世岛,自己打算去小镇深处的时候就这样不提醒,这次又这样,不过彦阳虽然对韩智美有些抱怨,但仅此而已,在彦阳看来,这不过也就是朋友间的玩笑罢了,便没有放在心上。
就在彦阳这无比难受之际,突然身后响起了一阵尖锐的汽笛声,随即彦阳回头望去,发现一个同样非常复古的蒸汽火车缓缓驶来,随即停靠在了车站的站台上。
彦阳心中顿时奇怪,喃喃道:“怎么会有火车?”
彦阳心里清楚,外面的铁轨位置,已经都坏掉了的,不可能会有火车能够在上面行驶,于是目光凝视向火车。
但光从视觉上,彦阳没发现任何异常。
他扫了眼四周,发现脚下这条泥泞道路的另一侧有个岔口 —— 两条都是出镇的路:一条是主路,所有人都从这走;另一条通向铁轨,穿过铁轨后,一直延伸到对面的高地。
彦阳发现,通往轨道的这条路被一道挡杆所拦截。而这道挡杆直到火车重新出发离开,也并没有抬起。
于是他心中有了一个猜测,其实这火车包括这道挡杆外的场景都是假的,那视觉拟态系统,是双向的,不仅是对外界的人隐藏溪谷镇内部的场景,同时也向内部的人隐藏着外面的真实场景。
确定这个问题后,彦阳便没有再继续多想,转身继续强忍着恶心,朝着小镇走去。
这时他有点羡慕周围人的那复古的穿搭了,特别是他们脚上那高帮的皮靴,完美地抵御了这散发着恶臭的泥水。
经历千辛万苦,彦阳终于来到了小镇的入口。
抬眼望去,这里是一条长街,两边的建筑如周围的人一样,都是伊戈国西部十七八世纪的风格,俨然一座西部小镇。
但与彦阳印象中看到过的那些电影里黄沙漫天的景象不同,溪谷镇可能由于地理位置的因素,不仅看不到黄沙漫天的场景,而且还绿意盎然,水汽丰富,这都快让彦阳忘记此刻正值12月这个寒冷干燥的季节了。
随后彦阳目光在小镇两边的招牌上扫了一下,能够看到用西洲通用语写着杂货店、枪店、服装店等字样的建筑,彦阳信步朝着小镇内走。
可能由于彦阳这与众不同的现代衣着风格,不由得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而彦阳早已习惯被别人围观了,并没有在意,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目光在两边建筑的招牌上观察。
很快彦阳看到了一栋外墙涂着白色油漆的木质房子,房子前面悬挂的牌子上,用西洲通用语写着“警长”这几个字。
知道这就是小镇警长办公的地方了,随即快步走了过去,来到警长办公室外的门廊下,彦阳先是用阶梯刮了下脚底的烂泥,随后站在阶梯上跺了跺脚后,才走上去。
来到警长办公室的门旁,透过门口镂空位置处的玻璃,望向室内,发现办公室内,左侧是两张办公桌,墙上贴着几张悬赏公告,而右侧则是专门用砖石砌出的两个简易牢房,不过此刻的办公室内看不到人影。
彦阳手握在门把手上,拧动了一下,发现门上锁了,打不开。
想来那位警长纳凯应该不在这里,彦阳无奈一笑,随后斜靠着墙,目光再次扫视小镇,准备就在这里等着警长纳凯回来。
就在彦阳无聊地打量同样在观察他的镇民的时候,目光无意中瞟到了另一处木制建筑,门口悬挂的招牌上,用西洲通用语写着“酒馆”这几个字。
随即彦阳想到了,警长纳凯会不会在酒馆里?即使不在,酒馆里通常都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想必应该能够在酒馆打听到关于警长纳凯的下落。
想到这里,彦阳有了打算,随后站直身子,避开中间那泥泞的道路,沿着周围商铺的门廊,朝着酒馆前进。
在走向酒馆的时候,听到两边商铺内,传来的谈笑声,彦阳不禁有些恍惚,仿佛自己此刻是穿越到了十七八世纪的伊戈国西部一般,这让彦阳觉得还挺有趣的。
同时彦阳也想到了在来世岛上,罗莎琳那个西部风格的酒馆,顿时明白了罗莎琳一家会选择来耶罗峡谷定居,这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他们一家生活的地方了吧。
就在这一阵胡思乱想中,彦阳走到了酒馆的门口,随即便推开了门,径直往里走。
但这时,突然面前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这个身影显然是要离开酒馆。
而这时彦阳刚好站在门内,已经无处躲闪了。
下一秒,两人便撞到了一起。
彦阳的体型较小,不由得被撞得向后退了两步,出了酒馆外。
酒馆门口的彦阳抬头看向出来的人,是个近一米九的壮汉:满脸横肉,上身套件脏污的灰麻短衫,下身是条磨亮的帆布背带裤;脸上满是雀斑,络腮胡乱糟糟的没个形状。
而壮汉此刻一身的酒气,脸上带着怒意地看向彦阳。
彦阳知道自己此刻状态,稍不注意便可能失控,不想招惹麻烦的他,随即退到了一边,主动让开了道路,同时嘴上也开口道:“抱歉。”
彦阳想以此避开麻烦,但这壮汉显然并不打算就这样算了。
壮汉眉头拧成一团,酒气混着怒意喷在彦阳脸上:“什么意思?撞了人一句道歉就想打发?”
听到这话,彦阳不由得皱起眉头 —— 这壮汉显然是准备找麻烦,他随即提起了几分警惕,开口道:“你想怎么处理?”
彦阳此刻想着,如果对方是打算要钱的话,自己兜里的银币也可以给他。
“怎么处理?哼,外来者,撞了我,自然是要被我好好的教训一顿了!”壮汉说罢,一把便伸出了手,猛的一下攥住了彦阳的衣领。
壮汉的动作,虽然强劲有力,但在彦阳眼里却是缓慢无比的,他本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打断壮汉的动作,但为了不激化矛盾,便没有动手,任凭壮汉攥住了自己的衣领。
壮汉在攥住彦阳衣领后,并没有停手,直接将彦阳给一把提了起来。
而这时彦阳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不能任凭壮汉这样欺负了,便想着反抗,但已经来不及了。
壮汉猛地一用力,彦阳直接被他扔了出去,半空中的彦阳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盯着那夹杂着动物排泄物的泥泞地面,心里很是崩溃,也有点后悔,自己不应该这么退让的。
而此刻的他,由于没办法用出异能,也就没办法在空中改变自己的动作姿态,最后只能护住自己的面部,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即将落在泥泞的道路上。
下一秒,彦阳摔在泥泞的路面上,虽然对他没有直接造成什么身体上的伤害,但对他的心理却是造成了暴击。
尽管彦阳对自己面部有所遮挡,但那飞溅起的泥水还是有些溅在了彦阳的脸上,甚至于彦阳还感觉有泥水钻进了自己的嘴里。
随即猛地一下子撑着地面站了起来,随后嘴里不住的往外呸着唾沫。
而壮汉在将彦阳丢出去之后,也并没有就这样算了,接着他也来到了泥泞的路面上,随后举起双拳,大喝一声:“外来者,让我来教教你,溪谷镇的规矩吧。”
说罢,抬手便是一击直拳朝着彦阳的面目轰来。
彦阳的火气瞬间涌了上来。先不论碰撞是谁的责任,他已经主动道歉,对方竟还将他扔进这满是恶臭的泥地——身上这套刚换的衣服彻底毁了。
而此刻,竟然还主动攻击自己?!
泥人也有三分火,彦阳也按捺不住怒火,决心不再退让,面对朝自己轰来的这一拳,彦阳直接抬手挡在自己面前,成功招架住了壮汉的这一拳,速度之快,让这壮汉有些错愕。
壮汉经过短暂的错愕后,不甘示弱地再度出拳挥向彦阳。
而这时周围的人,已经纷纷围了过来,打算看乐子,毕竟在溪谷镇的生活,没有外界那么丰富多彩,有着各种娱乐活动。
打架斗殴可是溪谷镇上的一种老少皆宜的娱乐解闷的方式了。
不过彦阳可没有兴趣在这些镇民面前与壮汉表演一出拳击比赛。
此刻他的情况,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失控,如果真的失控的话,这整个小镇搞不好都会被夷为平地。
随即便准备快刀斩乱麻,最快的速度打倒这个壮汉。
于是面对壮汉再度挥拳的这一击,彦阳直接再次抬手格挡,成功挡下这一击的同时,另一只手出拳,如闪电般击中了壮汉的咽喉,彦阳拿捏着力度,没有击碎壮汉咽喉从而致命。
咽喉处传来的剧痛让壮汉不由得伸手捂住了咽喉,并退后了两步。
而彦阳并没有打算这么放过他,随即快步上前,飞身跃起,膝盖微抬,一击膝撞直接重重地顶在了壮汉的胸口,壮汉瞬间脚步踉跄,再次往后退了两步。
彦阳见差不多了,做出了自己最后的攻击,再次快步上前,贴近壮汉,随后侧身跃起,一击肘击正中壮汉的下颌骨。
这猛烈一击下,壮汉下颌剧痛炸开,脑子像被巨力攥住猛晃,瞬间嗡鸣一片 —— 意识像被震碎的玻璃碴散开来。
他眼前猛地一黑,直挺挺失去意识栽进泥地。
众人见壮汉倒地,过程快得超乎预期。
他们原本等着看两人你来我往、打上数个回合,最后才分出胜负的戏码,此刻期望落空,不由得带着失望散去。
而倒地的壮汉,被两个人拖到了路边,使其不挡住来往的车马,便不再管他了。
也没有人去质问彦阳打架斗殴的事,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了一般。
而在打倒壮汉之后,彦阳不仅没有觉得轻松,反而开始感觉到不好受了,体内能量开始翻涌。
随即他一把撸开自己的袖子,发现小臂上已经开始出现了细微的皲裂痕迹,知道这是青龙能量即将失控的表现。
彦阳盯着倒地的壮汉,暗骂一声:“该死的滚蛋”。
彦阳知道此刻演练拳术肯定是不行了,必须得注射药剂来控制了,他快速解开了外套的一半,撸起短袖的袖管,露出了那个绑在手臂上的注射装置,随即便猛地一下按在了注射器的按钮上。
随后彦阳感受到了皮肤上传来的刺痛,随后便是一股凉意瞬间充斥全身。
而紧随其来的,便是之前出现过的那种,极度困乏又极度清醒的矛盾状态。
随之彦阳感觉自己全身也在失去力气,即将就要站不稳了。
见状,彦阳跌跌撞撞走向酒馆方向,来到门廊边,努力扶住边上摆放的一个木制酒桶,试图让自己站稳。
但感受着体力的不断流失,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一屁股坐到了木桶上。
随后靠着墙壁,低着头,双眼紧闭,努力地凝聚自己的意识去抵抗这能量的失控,祈祷自己千万不要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