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魏梦笙请了假,带着老太太去了医院。ct片拍了一堆,医生拿着片子皱眉头:“各项指标都正常,可能是老年痴呆,也可能……”医生顿了顿,“是精神创伤引起的间歇性失忆。”
从医院出来,林婉秀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街角的糖画摊:“要龙。”
魏梦笙买了只糖龙递给她,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舔着糖尖,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她想起母亲总说,她小时候也最爱吃糖画,每次都要缠着买最大的那条龙。
夜里,魏梦笙又做起了那个熟悉的梦。
云雾缭绕的石阶,她一步步往上走,总能在半山腰看见母亲的身影。她穿着初见时的碎花裙,身边停着只青鸟,羽毛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妈...”她站在三步开外,不敢靠近。梦境里的母亲总是隔着层薄雾,看得清轮廓,却触不到温度。
“梦笙,你收留的那位老人家,命里带劫。”母亲的声音像风穿过竹林,“她脖子上的不是石头,是锁魂玉。”
青鸟突然展翅,羽毛扫过她的脸颊,带着刺骨的寒意。“锁魂玉?”
“她本是仙门之后,”母亲叹了口气,“只因前世犯了错,被罚在尘世轮回,每一世都要承受失魂之苦。”
魏梦笙想起林婉秀抓着她喊“小石头”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似的疼。“那她还能好起来吗?”
母亲摇头,青鸟在她肩头蹭了蹭。“尘缘将尽,不出三年,她就要回去了。”
云雾开始翻涌,母亲的身影渐渐模糊。“那些她忘记的,总有人替她记着。”这是魏梦笙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林婉秀的糊涂日子来得越来越勤。有时候正吃着饭,突然把碗一推,说要去给地里的麦子浇水;有时候半夜爬起来,坐在门口数星星,数着数着就哭了。
魏梦笙不再带她去医院。她开始学着在她清醒时,陪她坐在阳台晒太阳,听她讲那些颠三倒四的往事。
“我家以前有个大院子,”老太太眯着眼睛,阳光透过她的白发,在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院子里有棵桂花树,开花的时候香得人睡不着觉。”
“那您爹娘呢?”魏梦笙递过剥好的橘子。
她的眼神突然黯淡下去,把橘子瓣捏得汁水直流:“他们……他们在云里看着我呢。”
星遥在一旁画图画,画里有三个手拉手的小人,最右边那个梳着羊角辫,中间是个高个子的女人,左边是个佝偻的老太太,脖子上画着个闪闪发光的圆圈。
“这是我们一家人。”女儿举着画纸,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林婉秀盯着画看了半晌,突然用袖口擦眼睛,把星遥搂进怀里。
魏梦笙在那一刻忽然明白,有些亲情,从来不需要血缘来证明。
她开始在梦里追问林婉秀的过去。母亲说,她本是白衣庵的应法沙弥尼,法号无尘。十五岁那年,庵里的玉观音在她手里突然碎裂,无尘被指认为罪魁祸首,逐出庵门。
“她没打碎菩萨像。”青鸟突然开口,声音清脆如铃,“是她师父修炼走火入魔,震碎了玉像,却把罪名推给了她。”
魏梦笙望着云雾深处,仿佛能看见那个穿着青灰色长衫的少女,跪在碎瓷片里,眼里含着泪却不肯辩解。
“那锁魂玉……”
“是她师父偷偷给她的,”母亲的声音带着悲悯,“能锁住一丝神魂,让她在轮回中不至于彻底迷失。只是每过一段时间,神魂就会动荡,这就是她犯迷糊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