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姐,这……”她的声音发颤,指尖的水果糖纸被捏出褶皱,“真的吗?”
黄姐拍了拍她的肩膀,金戒指在日光灯下闪了闪:“我还能骗你?不过呢,”她话锋一转,压低声音,“我得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小郑那孩子,我看出来了,不是想在外面漂的人。上次我问他,说樟树城那边催他回去上班呢,事业单位,铁饭碗,丢了可惜。”
梦笙的心像被针扎了下。她想起郑允执行李箱里的制服衬衫,想起他看鼓浪屿时落寞的眼神,想起他每次给家里打电话都要躲到楼梯间。“他是有点想家。”她低声说。
“不是想家那么简单,”黄姐叹了口气,“男人嘛,都好面子。你将来从香港回来,是酒店经理,他要是还在咱们这儿当服务员,你觉得他心里能舒坦?再说了,他爸妈肯定也不乐意,内地人讲究个‘男主外女主内’,哪能让女的比男的强那么多?”
办公桌上的台历翻到2月,红色的数字圈着“元宵节”。梦笙望着窗外的骑楼,想起中山路的闽南语叫卖声,想起菜市场里湿漉漉的青石板,这些曾经让她觉得新鲜的东西,此刻突然变得有点陌生。蜀地的方言确实更亲切,最起码可以听懂大概是什么意思,樟树城的米粉香气,好像比鹭岛的海蛎煎更能让她心安。
“我知道了黄姐,”她把文件叠好放进抽屉,“我考虑考虑,过几天给您答复。”
黄姐走后,梦笙趴在桌上,看着玻璃倒影里的自己。头发扎成简单的马尾,额前有颗小小的痣,是母亲说的“福气痣”。她想起梦里母亲抚摸宝珠的样子,想起那个空灵的声音说“随心而动”。心到底要往哪里动?是飞向香港的霓虹,还是落回樟树城的烟火?
下班时,郑允执在酒店后门等她,手里拎着个网兜,装着两串糖葫芦。乙亥年的鹭岛,小贩们还在用玻璃罩子装糖葫芦,红果裹着晶莹的糖衣,在暮色里闪着光。“给,刚买的,山楂的,你爱吃的。”他把一串递过来,手指冻得发红。
梦笙咬了口糖葫芦,酸甜味在舌尖炸开。“今天酒店……”她想说点什么,却看见他今天下班换的便装打底的是他樟树城事业单位的制服衬衫,领口有个小小的“樟”字,淡黄色的,磨得发亮。梦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换成:“咱们去菜市场买点菜吧,想吃的红烧鱼了。”
菜市场的灯已经亮了,水产摊的老板认识他们,笑着往网兜里多扔了只梭子蟹:“小郑,你真有福气,你女朋友天天给你做好吃的。”郑允执挠着头笑,脸颊微红,梦笙看着他的侧脸,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回到出租屋,明珍已经把米饭蒸好了,小星趴在桌边画画,铅笔在练习本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小人。魏梦笙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抽油烟机嗡嗡作响,锅里的油溅起小火星。偶尔回眸看到郑允执靠在门框上看她,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很珍贵——有人做饭,有人等你回家,这是她漂泊多年最渴望的东西。
晚饭时,小星突然说:“小姨,昨天我听干爹打电话,说樟树城的山上里有好多猴子,是不是真的?”郑允执手里的筷子顿了下,抬头看梦笙,眼神里有期待,也有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