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低下头,把牛肉片往嘴里塞,却尝不出一点味道。离魂的感觉又要来了,眼前的拉面馆开始晃动,沈沐辰的脸和母亲的脸在雾气里重叠,耳边响起尚阿姨的话:“通知下来就要走了。”
丁卯年的凛冬,寒风似冰刀割面,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层寒霜包裹。魏梦笙家中,二姐魏明珍历经十月怀胎的艰辛,终于迎来了新生命的降临,孩子取名小星。这个小生命的诞生,本应是家中的一桩大喜事,可沉浸在丧母之痛中的魏梦笙,却对这一切提不起丝毫兴趣。
小星出生那天,魏梦笙去医院看了二姐和小外甥就匆匆返回了。满月那天,父亲接到二姐的电话,考虑到魏梦笙整日沉浸在悲伤中,便安排她前往隔壁城市,接二姐和小星回家,希望新生命的活力能稍稍慰藉魏梦笙那颗破碎的心。魏梦笙踏上来回六十多公里的旅程,将二姐和外甥接回了家。
此时,沈沐辰不仅承担着给魏梦笙辅导功课的任务,还主动担起照顾小星的责任。这个从小没在母亲身边长大的少年想用他自己的方式安慰和关心失去母亲的同学。
部队大院有新鲜的牛奶供应,沈沐辰便每天早上五点,天还未亮,就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顶着凛冽的寒风,前往大院打牛奶。
清晨五点半的部队大院,牛奶站前排起了蜿蜒的长队。沈沐辰裹紧棉袄站在队尾,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消散。他望着前面那个熟悉的背影——父亲正提着铝制奶壶,时不时回头和相熟的战友说笑,鬓角的白霜在路灯下泛着微光。
沈沐辰的目光却像结了冰,落在自己手里那只印着红星图案的奶壶上。壶里的温度似乎还带着余温——他想起魏梦笙母亲刚刚去世半个多月的时候,他曾为了安慰梦笙带她来了趟他家,彼时他二姐刚生了外甥女,襁褓里的小家伙闭着眼吮手指,粉雕玉琢的模样惹人疼。他特意想用此来缓解丧母之痛的魏梦笙。魏梦笙倒是很配合的用自己零花钱给小宝宝买了一件奶黄色小毛衣,结果沈沐辰让魏梦笙凑过去看时,轻声说:“你看,小婴儿都这样,软软的,像团小棉花。”可魏梦笙只是除了眼含泪花,攥紧的指节,自始至终没笑过。
队伍往前挪了挪,父亲恰好转过身,目光与沈沐辰撞了个正着。父亲刚要开口打招呼,沈沐辰却猛地别过脸,盯着墙根那排落满霜的冬青,仿佛在研究叶片上的冰花。他怕父亲问他什么,他不想回答。
“沈沐辰!”一声清亮的呵斥划破晨雾。母亲拎着菜篮子从家属楼快步走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你爸在这儿你没看见?一声不吭像话吗?”
周围的议论声顿时起来了。“这沈家小子怎么回事?”“他爸天天给外孙女打奶,他倒像不认识似的。”父亲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把奶壶往身后藏了藏,没再说话。
沈沐辰攥紧了手里的奶壶,壶身的冰凉透过掌心渗进来。他不是不懂事,只是每次看到父亲,就想起家里那个哭闹的小外甥女——他带魏梦笙去看时,魏梦笙盯着婴儿床的眼神空洞得像口井,连指尖都没碰一下。